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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熙帝听闻重皇后召了重大太太进宫,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就过来问了几句。听得皇后中意的也是那个姑娘后,洪熙帝想了想,终究没有插手过问。

消息传到卫国公府的时候,重大太太恰好也在和身边的向妈妈商议人选问题。

自打听说了郦家姑娘们入宫的消息后,她就明白,这是皇后娘娘要亲自相看一下,准备确定人选了。

皇后娘娘早就遣了人和她说过,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若是再拖下去,到了明年,国公爷又要年长一岁。似他这样大年纪的男子,旁人的孩子基本上都能开蒙读书了,他却还未定亲。

可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然要尽快将亲事确定下来才行。

但是这人选,并非一人独断就可以的。需得几人合计完了都觉得可以,方才能够行事。

向妈妈有几分猜到了重大太太的意思,不禁问道:“太太可是觉得那四姑娘不错?”

重大太太知晓向妈妈问这话的缘由。

正如向妈妈所想,她确实觉得重六最喜欢的还是郦家的四姑娘。

毕竟女孩儿们插花的时候重六亲自去看了眼。他知道那是四姑娘插的,却特意择了她当头筹。而且,之后常安还特意让人准备了江南菜肴……

谁不知那四姑娘是从江南回来的?

重大太太笑问向妈妈:“你觉得四姑娘如何?”

向妈妈看她这笑容有些冷淡,就试探着说道:“四姑娘固然不错,可旁人兴许更合适。”

“不错。”重大太太道:“自然有更合适之人。”

旁人不知道重六的性子,她却晓得。

那人虽然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但是对能够入得了他的眼的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当年老侯爷,重六的父亲重病的时候,重六衣不解带的在床榻前伺疾,熬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肯休息……

如果重六得了他心爱的女子,怕是能够哄得那姑娘跟他一条心。那样的话,这国公府里就不是她能够当家做主的了。

得寻一个让重六不喜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最好是重六看她一眼就多厌恶一分。

这样思量着,重大太太想到了四姑娘的妹妹郦七姑娘。

郦七姑娘年纪小,又怕事。想当初刚到国公府的那一次,所有人都在惊叹国公府的华丽与阔敞,只她一人低眉敛目的干站着没有往周围看。

且那姑娘容色极好,一旦得了她,想必哪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和她粘在一起,耽搁了正事也是有可能的。

重六那样的人,如果耽搁了正事,岂不是要狂躁不已迁怒旁人?

最妙的是,郦七是郦四姑娘的嫡亲妹妹。

重六捞不着娶郦四姑娘,结果却娶了她的妹妹,而且还要日日和心上人的妹妹恩爱……

依着他那挑三拣四的洁癖性子,还不知膈应成了什么样。

“就郦七吧。”

重大太太主意已定。

这桩亲事成了也有个好处。

廷晖日日都在念叨着那郦七姑娘,几次三番想要去郦家拜访亲自道谢,都被她给严令喝止。

如今她成了廷晖的嫂嫂,那傻孩子也少惦念些。

不过见过一次萍水相逢罢了,又是个没甚本事的五品官的女儿。她的晖哥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

一切盘算好了后,重大太太恰好收到了重皇后要她入宫的消息。她忙让人给她更衣梳妆。

这边忙碌开来的消息,自然是躲不开常康他们的目光。

知晓重大太太将要入宫相商的消息后,常康赶紧将消息放了出来,想了法子通知常寿。常寿赶忙去寻了重廷川,将此事禀与他听。

重廷川原本在巡视御林军的当值境况,听闻之后,他薄唇紧抿,极轻的点了下头,这便继续前行。

常寿有些急了。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常福、常安和他,甚至于常康,都知道爷的心思是怎样的。

偏偏那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大太太、皇后娘娘和皇上选中……

常寿看着重廷川好似浑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若是不成的话,不如求了皇上,或者皇后娘娘……”

“大胆。”极轻极淡的两个字,却带着千钧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重廷川眉目骤冷,视线缓缓挪移,望向常寿,“你何时可以随意置喙我的事情了。”

常寿跟了他许多年,自然晓得他这样是要发怒了。但是一想到或许事情等下就要定下来了,晚一些许是再没转圜余地,常寿依然大着胆子开口询问:“爷,如果、如果不是那位姑娘,那怎么办?”

怎么办?

重廷川眼帘微垂,望向地面枯黄的落叶。看着枯叶在寒风中吹起吹落,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不是她的话,就把这一次的亲事搅黄了就是。

事情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来,固然是好,但若是有了偏差没能成事,他也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既是决定要娶她,就必然不会娶别人。

郦府的姑娘们回到家中,自然是要先向老太太请安,而后再回自己的院子。

这一次归来,女孩儿们神色各异。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垂头丧气。还有的平静如波,毫无涟漪。

神色最为平静的,正是四姑娘和郦南溪姐妹二人。

郦南溪无欲无求。

四姑娘则是早已看破这次的事情——经过了几次波澜后,在她看来,能得便得,得不到她也再不会如刚开始般患得患失了。

郦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孙女儿,暗暗点头。转头望向另外两个,又忍不住皱了眉头。

六姑娘显然是认定自己绝对没有希望了,正泫然欲泣的握了二太太郑氏的手,眼圈儿微红,却倔强的不肯让泪落下来。只不过听到旁边五姑娘绘声绘色的与大太太描述宫中情形时,她的眼中会掀起滔天巨浪,忿忿的朝她那边看上几眼。

五姑娘只当看不见。与老太太行礼问安后,就高声与母亲说笑起来。

“娘,你不知道,皇宫里的椅子有这么阔,足足比家里的要宽了两三寸。那里即便随便一个小杌子,都是黄花梨木的,更遑论那博古架上的东西……”

自打回来后,五姑娘便一直是这样开心的模样。

郦老太太这才晓得,自己这个孙女儿原先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恐怕都是刻意装出来的。自打先前得了重大太太的青睐,她便行事开始轻浮起来。如今进宫一趟,得了皇后娘娘一句“是个好性子的”,便欣喜的无法自已……

郦老太太不禁扪心自问。

这样的孙女儿,嫁到人家国公府,当真能够承受得住当年老太爷的嘱托吗?老太爷当年的意思,可是要把家中最懂事最能撑起宗妇之位的孙女嫁过去的。

只可惜,他去的早,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他已经看不到了。

郦老太太暗叹口气,只觉得五姑娘欢喜的声音太过呱噪了些。但如果重家和皇后娘娘都选定了五姑娘,她也没甚法子。

“都先回去吧。”郦老太太说着,心里一阵阵发堵。原本想让西西留下来说几句话,但是又替这孩子可惜,所以挥挥手,索性让所有的孩子都离去了。

六姑娘一出院子就落了泪。

四姑娘、郦南溪和四太太手挽着手,神色如常的回了蕙兰苑。

只五姑娘一路都是高声说笑着,在路上洒下了笑声一片。

第二日,郦老太太起了个大早。

一起来,她就让顾妈妈通知了各个院子,今儿早晨都不用过来请安了。而后快速吃完了早膳,这便让杏梅去箱奁里给她挑选首饰,又让顾妈妈去箱子里给她选择衣裳。

待到两人各自将选择出来的几个搁到面前,郦老太太仔细看过后,从中选出了自己最中意的,这才开始梳妆起来。

昨儿收到消息,国公府的重大太太被皇后娘娘叫进了宫里,说是有要事相商。至于商议的什么事情,无需多说,已然让人心中明了。

可是,消息也只能探听到这个地步。至于两边选择了谁,那是半点儿也无法得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依着帝后二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今日定然会有人上门来提亲。因此,必须要慎重对待。

一切准备妥当后,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这时外头响起了杏梅磕磕巴巴的声音:“老太太、老太太,贵、贵客到了。”

杏梅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一向沉稳干练。连她都能被惊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那到来的媒人会是谁。

顾妈妈赶忙掀了帘子问:“仔细点说。究竟是谁?”

“平、平王妃。”杏梅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

平王是皇上的嫡亲叔父。

谁曾想,重家竟是请到了平王妃来做媒?

“快去请!”郦老太太急急说着,再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让顾妈妈搀着走出了屋子。

好似过了很久,院外方才隐隐传来了人声。

不多时,有位身穿刻丝镶灰鼠皮寿字斗篷的老太太 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步行到了院内。

郦老太太赶紧迎了过去,亲自搀了她进屋,恭敬说道:“老王妃,天气寒冷,快去屋里坐。”说着就吩咐丫鬟们在屋里再添上两个火盆。

平王妃年过七旬,依然身子康健目光清明。

待到落了座后,她开口便是向郦老太太道喜:“老姐妹,今儿可不用论身份。我是来给您道喜来了。”

郦老太太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遭,却没料到会听了平王妃来讲。赶忙上前客气了几句。

就在两人寒暄之际,外头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郦老太太登时不悦,向平王妃告了声罪,这便走到门边唤来了杏梅,细问究竟。

杏梅低声道:“大太太听闻平王妃来了,说是要给老太太请安。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头,被奴婢们拦下来。可她……”

杏梅欲言又止。

但是外头是个什么情形,郦老太太已然猜到了八.九分。厉声低喝道:“莫要让她进来!快去!”说罢,不由得眉心紧拧。

这老大家的,太心急了些。

因为外面的嘈杂声太大,所以杏梅还没出屋,就被平王妃叫住了,也略问了几句。

郦老太太即便知晓大太太是想借了给她请安为由来平王妃面前露个脸,也只能强笑道:“儿媳不知王妃来了,想要过来给我请安。我让人说了声让她先回去。”

“不知过来的是府上哪一位太太?”平王妃问杏梅。

杏梅就去看老太太。

郦老太太生怕说了是大太太会惹了王妃不快。但是,她也断然不想将这样的错事安在旁的规矩的儿媳身上,就直言道:“是我家五姐儿的母亲,老大家的。”

谁知平王妃随意的应了一声,并未有什么神色波动,反而说道:“既是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左右都是喜事,也没甚见不得人的。”

郦老太太只能应了下来,让大太太进了屋,坐在了屋子最下手处。

聊了几句家常后,平王妃这便提起了自己的来意,“……听闻贵府的七姑娘德貌双全,静慧贤淑,所以寻了我来帮忙牵个线。”

郦老太太听了后,笑着点了点头。待到点完了,忽然发觉不对劲,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您老说的,是哪个丫头?”

“贵府的七姑娘。”平王妃笑得十分和蔼,“就是郦知州的小女儿。”

郦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盯着平王妃,半晌回不过神来。

大太太先前还是微笑愉悦的模样,此刻却忽地站起身来,惊叫道:“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