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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南溪即便不知道重廷川所谓的“在上在下”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现在那几欲宣泄的状态就也明白了七八分。
她下意识的直接拒了:“不成。这法子我不同意。”
虽然她是觉得自己是严词拒绝,可这时候她声音娇娇媚媚,听在他的耳中,这拒绝的声音也是极其动听。
“没关系。你现在不愿,等晚上就是。”重廷川在她耳边轻吻了下,“我们晚上再商量。”
郦南溪只想着到了晚上他许是就忘了这一茬了。哪知道到了晚上方才晓得,他那一言九鼎的性子不只是用在正事儿上,这方面也十分重视允诺。
只不过他允诺的太彻底了。什么窗台边、桌子上、她上他下,直接试了个遍。只那藤椅上因着她太过怕羞死活不肯,他只能作罢。
郦南溪被他折腾的嗓子都喊哑了。倦倦的连小指都不愿动。到了早晨的时候,全身似是散了架一般,走路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偏是这样发虚发飘的走路样子,还被金盏她们说“奶奶最近走路的姿态愈发曼妙了”。
郦南溪一想到自己这“曼妙的姿态”是怎么来的,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忍不住把重廷川又暗暗腹诽了无数遍。
今日再见梁氏,梁氏已经将之前露出的那点脆弱尽数收拢。孩子们过去请安的时候,她又是先前那大房得体的样子。眉目也依然凌厉。只是鬓发已经有点花了,隐约可见点点白色。眼睛周围的皮肤也又松弛了些,明显可见疲态。
原本气氛和乐着,可重芳苓左右四顾不见重芳柔后,当先开口提起了她:“娘,四姐呢?她不是日日都按时来的么。怎么今天没见她。”
梁氏的笑容半点没变,“她昨儿回来不舒服,歇下了。”
昨天的事情,郦南溪瞒不住,老太太瞒不住,但是,这些孩子们还是能够瞒得住的。
重芳苓听闻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应了一声后就说起了旁的。
郑姨娘这时候刚好给梁氏捧茶过来。一路走,一路发抖,手颤个不停,茶盖和茶杯叮叮当当碰撞着响了一路。
梁氏大怒,抬手就把那盏茶泼到了郑姨娘的身上。滚烫的热茶沾湿了郑姨娘的衣裳,也烫到了她的手,手背一下子红了起来,皮都有了烫痕。
所有人都惊住了。郦南溪尚还能按捺住不出声,吴氏已经大叫了声,重芳苓则是直接站了起来。
重令月吓得浑身发抖,往于姨娘怀里钻。
于姨娘看梁氏没有注意,忙悄悄的护着重令月往门外走,将她交给了丫鬟小桃帮忙看着。
吴氏想要去看看郑姨娘怎么了,但想到刚才泼了郑姨娘的是梁氏,就赶忙住了口驻了脚。
重芳苓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她在梁氏跟前随心所欲惯了,想着去瞧一瞧就真的过去瞧了一瞧。郑姨娘平日里为人不错,重芳苓只当她服侍的时候惹恼了梁氏,就笑着想劝一劝,“娘你干吗发那么大的火。都要把我吓到了。”
梁氏看到重芳苓居然为郑姨娘求情,想着自己女儿这般乖巧懂事,想着那郑姨娘和她女儿都是不识好歹的,梁氏气道:“你理她作甚!这样不识好歹的,你合该让她死了算了!”
梁氏即便是武将之女,却到底是大家女儿,轻易不会说话这样暴躁难听。
重芳苓只当母亲是恼了自己,也不和梁氏争辩,直接眼泪汪汪的一扭身子跑远了。
向妈妈想要去唤重芳苓,被梁氏给扬声唤住。
“且随她去罢。”梁氏疲惫的道:“她少在这里待着也好。”
昨日重芳柔被拖出去后,这里沾了血迹。梁氏让人拖地拖了几十遍,却还觉得这个地方污浊不堪。
原本大家看梁氏对郑姨娘发了火,都打算着等会儿再坐坐就告辞离去。哪知道这一坐会儿,就等来了四姑娘重芳柔。
丫鬟通禀的时候,梁氏的脸色瞬间黑沉如墨。她明明让人守在了她的屋门口不准她出来。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而且还就这么一路惨兮兮的到了她的院子!
梁氏五指掐紧手心,冷笑道:“既然到了,就进来吧。外面可够冷的。免得受了凉,着了风寒。”
后面那句话是昨日里重芳柔被她扇了一巴掌到地上的时候就说过的。重芳柔倒在地上起不来,她就是这样声如寒霜的与她说。
郑姨娘的手正疼的打哆嗦,再次听闻梁氏这句,瞬间全身僵直。
重芳柔是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挪进来的。因着身上有伤的关系,又因经历了那般无法言说的事情,所以此刻的她看上去尤其的娇弱,尤其的清丽。隐隐的还带着股子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意味。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脸上红彤彤的五指印。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是被人打了后留下的。
梁氏没想到她一点脂粉都没有上,连遮掩都不用,就顶着指印这么过来了。
吴氏目瞪口呆的看着重芳柔,扭头问梁氏:“母亲,四姑娘这是——”
梁氏讥诮的笑了声,“你问她。”
重芳柔弱弱的说道:“昨儿我在侯府里不小心冲撞了主人,母亲震怒,所以打了我一巴掌。”说着话的功夫,她的眼泪潸然而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母亲,我知是我不好。可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认错还不行么?”
昨日里梁氏让人将她一直用轿子抬到了屋门口。处置她的时候,一直房门禁闭。最后又让轿子抬着她到了她的屋里,再次关闭房门让人守住。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很少。
重芳柔这么一路走过来,再这么一说,国公府上下晓得梁氏因重芳柔“不小心冲撞了沈家主人”而扇她一巴掌的事情了。再看重芳柔这可怜凄惨的模样,还有她脖颈间的斑斑“伤痕”,众人又不住暗自猜测,既然那巴掌是梁氏打的,那么重芳柔身上的伤是不是也梁氏打的。
这时候负责守住重芳柔门口的婆子跑了过来,跪下去泪眼婆娑的道:“太太明鉴。四姑娘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要出来,我们怕她有个好歹,不敢不放行啊!”
“够了!”梁氏脸色铁青的道:“来人,把四姑娘带回去好好养伤。”又对向妈妈道:“你亲自选八个人,给我看好了,别出来再吹了风。”
向妈妈赶忙应是,喊了八个亲信将人硬生生拖走。
自始至终重芳柔都在笑。只不过那笑凉意深浓,让人听了脊背发寒。
梁氏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给重芳柔放行的婆子,挥挥手道:“拖出去。各四十大板,不用回来了。”
两个婆子本是梁氏身边得力重用的人,哪里想到会有这一遭?当即吓得失禁,想要辩驳,又被人用破布塞住了口拖了出去。
郦南溪见梁氏气到了极点,眼睛都冒火了,生怕这般状况下再有变故,就寻了托词当先告辞离去。谁知刚一出院子就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吕妈妈。
吕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郦南溪迎了过去问道:“妈妈过来可是有事?太太如今正在里头,只不过晚点进去更好些。”
这就是在婉转提醒她现在梁氏心情不好了。
吕妈妈朝院内看了眼,会意的道:“我来确实有事,却不是来寻太太,而是来找六奶奶的。”
郦南溪疑惑,“我?”
“老太太有事要寻六奶奶。”吕妈妈说着往木棉苑方向又看了眼,才道:“说是前些时候看着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郦南溪便知晓应当是和那账簿有关之事,就随了吕妈妈过中门而去。
老太太正在看账簿的西厢房里等着她。见郦南溪来了,老太太招手让她过去,又让吕妈妈出去守了门,这才把账簿推到郦南溪的跟前。
这些账簿是肖远设法从那几个铺子里弄到的,与梁氏给老太太的截然不同。老太太并不绕圈子,指了这些册子与郦南溪直截了当的说了这事儿,“……疏漏百出,之前你我一同看过。既是如此,我想,不若就将铺子里的人一次都换了吧。”
原先老太太的打算是,铺子暂且还是用梁氏这些年用着的那些人。毕竟是做惯了的,对铺子庄子最是熟悉不过,再怎么样也比旁的生手强一些。
但看过账册后,重老太太已经改了打算。如果任由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家业怕是要败坏殆尽了。倒不如直接将这些人尽数撤了换上得用的人,也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可是太太恐怕会不太高兴罢。”郦南溪轻声道。
“往常的时候怕是不会答应。这个时候,她却无法顾及这许多了。”重老太太将本就不大的声音又压低了稍许,“这个时候她顾不上。”
想到重芳柔之事,郦南溪轻轻颔首。
老太太笑了,语调比之前稍稍松快了些,“今儿你和川哥儿说声,让他寻些人来派过去。”
她本想着郦南溪是个脾气柔顺的,听闻这话后定然是直接答应下来。哪里想到郦南溪却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我不好说,还是让他来找祖母,祖母与他说罢。”
重老太太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的拒绝了,思量了下,问道:“川哥儿待你不好?”
“怎么会。六爷一直待我极好。”郦南溪晓得祖母以为她是不敢和他说,解释道:“这事儿是祖母帮他办妥了的,我可是没出什么力。还是祖母与他说的好。”
听这番话,老太太才晓得郦南溪是想让重廷川承了她的情。
和郦南溪告诉重廷川“这事儿祖母帮了忙”不同。如果她亲自告诉重廷川,她做了哪些安排、有哪些打算,重廷川能够更切实的感觉到她在里面出的力,知晓她到底是疼着这个孙子的,她们祖孙俩两个的关系也就能够更和缓些。
老太太心中感慨,看着女孩儿的笑颜,颔首道:“我与他说说。”她也希望自己和孙子更亲近些。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子孙满堂和和美美的。
郦南溪颔首应声。
瞧着她乖巧的样子,重老太太愈发喜欢,另一件事也就拿准了主意,“既然这样,那到时候我和你母亲说一声,这铺子里要唤人的事情。”
这可是帮了重廷川和郦南溪的大忙了。即便梁氏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但与梁氏说起这样的事情来还是不免要起冲突。
她是不愿和现在脾气愈发暴躁的梁氏正面对上的。而重廷川,她也很不希望他和梁氏吵起来,免得把国公府的砖瓦都要掀了。由老太太出马,事半功倍。
重老太太当即就将吕妈妈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让她去和梁氏说。待到吕妈妈出了门,老太太才边看着郦南溪收起那一个个账簿,边道:“昨儿的事情,你都知晓了罢。”
先前老太太提起梁氏现在无暇顾及铺子里的时候,郦南溪就晓得老太太这样侧面提起重芳柔的事情,势必还会多说几句。如今等到了问话,郦南溪也没绕圈子,点头说“是”。
老太太沉吟道:“那事儿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事已至此,左右人是要抬到他家去的,就办得稍微好看一点。给她八箱东西吧。”
再怎么样,那药是实打实重芳柔带过去的。庆阳侯沈家上上下下就没那东西。而且,梁氏和重老太太也遣了人去查过,东西确实是重芳柔弄来。
这事儿,如果没有那药,或许还能让沈家退让两步。但药是重芳柔的,事情就没法转圜了。那物是勾引男人用的。谁家正经的女儿会弄了那种腌臜东西在身上?
帮她买药的人已经被打折了腿,给她递药进院子的丫鬟已经被打的没了命丢到后巷。
这些重老太太都没有告诉郦南溪,只问她:“你母亲说要给她八箱东西。不过这八箱是什么,你母亲没明说,问我的主意。你觉得八箱如何?送什么好?”
郦南溪知道被抬进门做妾侍不同嫁女儿,定然东西要少上许多。却没料到堂堂国公府庶女竟然只得了八箱的东西。
她是很不喜重芳柔的。但她摸不准现在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生怕老太太是想给重芳柔多添一点,只不过顾及她不好多说,毕竟沈家和她是沾了亲的。
于是郦南溪试探着问道:“八箱会不会太少了些。”
“不少了!”重老太太叹道:“她是给人做妾的。又是上赶着自己送上门,能有八箱就不错了。”
郦南溪摸准了老太太的意思后,斟酌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妨两箱子衣物,一箱药材,一箱器具,两箱被子。”这就有六箱了,“古玩字画不要准备了。实用一些的好。剩下两箱不若再添些布料和还有首饰。”田庄铺子之类的老太太没提,郦南溪自然也就没说。
到旁人家做妾不比做妻。做妻的能够随心所欲,做妾却要事事去看妻的意思。即便不行差踏错,平日里吃食用度上也难免有些紧,不能想怎样便怎样。
郦南溪这样的安排已经很是不错了。最起码,带着那些东西能够让重芳柔刚开始过的不会太局促和紧巴。眼看着天气已经冷了,而这样的丑事又必须尽快遮掩住。少不得在冬天前就得将人抬进沈家。
“嗯。不错。”重老太太道:“我看这样很好。晚些和你母亲再商量商量。”
祖孙两个说着话。不多时,吕妈妈带了话回来,说大太太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