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绮道;“青霭。”
青霭一下收回视线,“陛下。”
李成绮笑吟吟,“喜欢吃甜吗?”
青霭偷看皇帝被抓了个正着,险些与李成绮视线相撞,想起小皇帝种种所作所为的流言,当即跪下,道:“奴大不敬之罪。”
李成绮有些无奈,“起来。”
青霭深深叩首,心怦怦直跳,恐这顿打是免不得的,“奴该死。”
“盯着点心还不至于大不敬,我朝律法以宽仁教化为主,无这般苛责的规矩。”李成绮道:“来人,命御膳房再做一晚花露羹送来。”
外面有人领命。
十五岁半不到十六的孩子,何以这般苛刻。
李成绮只当他在自己手里的碗,他绝无将自己吃过的赏人的习惯,便令命做新的。
李成绮又喝了一口,待咽尽了,又拿花茶水漱口,而后放下碗,“起来。”
青霭听他语气中并无怒意,便低着头站起。
“文成皇帝素来宽容待下,孤为先帝继嗣,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李成绮说的漫不经心,甚至有点纳闷,“不孝之事孤不会做,尔等需敬孤忠孤,而非惧孤为洪水猛兽。”
“奴不敢,”青霭答:“奴谨遵陛下教诲。”
李成绮颇无趣。
国事繁重,他先前恨不得一天再多十二个时辰才好,而今乍闲下来,身边却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怕他怕得说不上三句就要跪下。
靖嘉玉和靖尔阳倒是不怕小皇帝,然而想想自己醒来后这两人所做种种,李成绮哪里愿意和娘舅叙话。
“陛下。”一柔软女音在帐幕外道:“谢小侯爷来了。”
有了上次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情,靖嘉玉严令通报必须说清。
“哦?”李成绮有些惊讶,“他来做什么?”
“回陛下,小侯爷听说陛下发烧了,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谢澈,放心不下他?
李成绮十分不能理解。
他和谢澈不过两面之缘,还得算上上辈子谢澈是个小团子的时候,今天谢澈突然说放心不下他,很给李成绮一种你甚至不愿意费心思敷衍敷衍孤的感觉。
他早就放下头发,换好了寝衣,不愿意衣衫不整地见臣子,奈何谢澈不是他不想见就能不见的人,道:“宣他进来。”
青霭急忙叫人将矮桌上的茶点撤下去,只留半碗喝剩的汤药。
李成绮道;“茶叶用长乐宫先前的,小侯爷或喝不惯花茶。”
青霭道:“是。”
谢澈进来,站在帐幕外道:“陛下,臣深夜冒昧前来,望陛下恕罪。”
帐幕动了动。
站在旁边的宫人正要掀开帐幕,从中间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发顶。
谢澈一愣。
然后是小半张脸。
李成绮脸通红通红的,看得刚收拾好东西过来的青霭目瞪口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暗淡,“小侯爷。”
未等谢澈回答,李成绮又缩了回去,道:“小侯爷与孤算不得外人,小侯爷撩帘进来吧。”
谢澈的手停在半空。
宫人以为他想撩帐,便殷勤替谢澈打帘。
谢澈放下手,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自己也不知晓,是想撩开帘子,还是想大逆不道地揉揉皇帝的头发。
帐中满是药气。
李成绮裹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给小侯爷倒出一块坐的地方。
“陛下,臣……”
“小侯爷无需多礼。”李成绮示意他坐下,不想再和他推来推去了。
没事,你以前也坐过,还把眼泪口水鼻涕都蹭到了朕的被子上。李成绮在心里愉快地想。
小侯爷生得如此张扬俊逸,谁能想到十年前也能抱着他的被子满床爬着哭呢。
被子是小皇帝来新做的,比李成绮长了一大块,他身上披着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犹多出好些。
若是往里面一钻,恐怕外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内里裹着个大活人。
李成绮与坐在床边的谢澈对视,半晌是他自己先别过了头。
谢澈觉得他脸很红,但并不是烧出来的红。
谢澈挑眉,忽然就明白了小皇帝未必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