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虽然看不到,但李成绮莫名其妙地觉得谢明月好像有点愉快。

看不见的李成绮事事都要假手于他,乖巧听话,倘若谢明月停下,李成绮也会不敢往下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柔软的“嗯?”

李成绮终于踏到地面,那一刻他险些热泪盈眶,轻盈地将手腕一抽。

谢明月手停在半空,而后自若放下。

李成绮裙摆垂地,半身都被披风笼罩着,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有人想扶成绮上马车,但先前谢明月的表现令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谢明月领着成绮上马车。

李成绮还没顾得上为难,但觉腰上被谢明月环住,往上轻柔一带。

谢明月放下车帘。

禁军统领颔首,一队人马整顿,“别忘了去要钱。”他说。

管事点头哈腰,一味说好。

他当然不敢去,但至于到底去不去,还得请宿眠定夺。

马车内,李成绮扯下披风,脸都被憋红了,头上发簪斜插,摇摇欲落,鬓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鼻尖亮晶晶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条手帕递到他面前。

李成绮抬头看他。

“擦擦。”谢明月道。

脸上黏糊糊的李成绮自己也不舒服,故而这次什么都没说,顺从地接过谢明月的手帕。

谢明月不喜欢穿白衣,手帕却是雪白,李成绮手指一捻料子,只觉细软,他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想谢明月穿白衣的样子。

嗯,以谢明月姿容,应该不会难看。

“顺意楼的台阶不大好。”谢明月突然道。

李成绮猜他或许想说的是,宿眠那的台阶不大好。

被祸害了够呛的李成绮拼命点头,赞同道:“不好。”

脂粉被汗水濡湿,花了半边,李成绮拿帕子蹭掉小半。

谢明月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半脸还是娇媚的,秀丽的少女模样,眉眼口唇妆容点缀无一不精致,先前为他上妆的女官为他选择了玫瑰一般色泽娇艳的口脂,又撒以点点金粉,擦过水粉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便在双颊稍稍涂抹些胭脂,增加不少血气,海棠春睡一般,宛如名家笔下的仕女图,擦拭掉妆容的小半面仍漂亮的惊人,却是另一种性别的美丽,这份美丽一点都不柔软,硬玉似的冷冰冰。

李成绮自然察觉到了谢明月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他不自觉地用手蹭了下唇角,指腹尚余残红,他知道自己眼下这幅花妆的样子一定很诡异。

谢明月手指一动。

李成绮下意识想后退,不足片刻反应过来便硬生生停住。

谢明月低眉顺眼,显不出半点锋利尖刻,道:“陛下,臣的手帕。”

手帕上蹭着汗水和脂粉,已是红红白白一片,李成绮知道谢明月喜欢干净,尴尬道:“脏了,孤回去命人赔谢侯条一模一样的。”

手帕被李成绮虚虚握在手中,谢明月二指轻轻一夹,手帕流水一般地离开李成绮的掌心。

“臣更喜欢旧的。”手帕折了几折,被重新送入谢明月袖中,“多谢陛下好意。”

谢明月居然都不讲究这个了!

李成绮险些大惊失色,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谢明月,但他十分拜服。

谢明月可是被人搂了肩膀就要去洗澡换衣服的人,哪怕那人是当时最得他爹李言隐喜欢的康王,眼下竟能面不改色地把已经脏了手帕塞到袖子里。

李成绮上辈子当皇帝时,有时高兴过了头或者为表达对臣子的宠信倚重,偶尔不自觉地就会握住人家的手,往往是君臣二人皆双目泪垂的感人场景,唯有对谢明月,李成绮记着他不喜欢这些,二人除了吵架时,君臣十数年,包括在潜邸时,触碰次数少的不能再少。

有此种种,可想而知李成绮的震惊。

“陛下。”

李成绮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谢明月朝他微笑,“今日之事是臣莽撞,臣无意于管陛下去哪,去做什么,”这几个字他说的自然,半点阴阳怪气的意味都无。

然而就是能让人听出强调来,“只是宫中传来消息,称遍寻陛下不见,臣等担忧无比,又不敢声张,便派禁军在城中寻找,臣忧心陛下,就一道跟着,不想打扰了陛下的雅兴。”

谢明月有理有据,字字谦卑恭顺,仿佛真心实意。

要是朝臣都像谢明月这样说话,李成绮相信他都活都不到等崔愬动手想杀他。

在李成绮看来,命禁军在城中找人,可实在算不得不敢声张。

小皇帝面上很紧张道:“太后与舅舅都知道了?”他低头,很是自责,“孤一时贪玩跑出去,不想竟让长辈烦忧,朝中重臣担忧,孤……孤不日就到太庙陈罪。”

李成绮所说的是跪太庙。

他从前没少跪,因而十分轻车熟路。

“事不至此,”谢明月善解人意,“此事还未惊动太后与国舅,陛下不要自责太过。”

李成绮还没松口气,谢明月就又道:“虽是陛下私事,然而毕竟律法有言,我朝官员不得入烟花之地,陛下为一国之君,不该以身涉法。”

李成绮:“……”

可他是去办正事啊。

不过他说自己去办正事,还不如说自己去喝花酒来得更让谢明月高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