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轻声问:“陛下?”
李成绮顺手捏了一下谢明月的下巴,道:“娶妻娶贤,谢皇后如此行事,恐怕不能久居中宫。”
谢明月一笑,短暂地与李成绮额头相贴,“臣只要能在陛下身边伺候,无论如何都是愿意的。”
李成绮顿了下。
好些人都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皆是容貌过人的青年才俊,天之骄子,跪俯在他面前祈求他的垂怜,有时李成绮实在厌烦,顺手拿起身边的笔杆挑起对方的下巴,打量着容貌,似笑非笑地问:“便是没名没分地跟在孤身边做一禁脔,也是愿意的?”
他往往能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受辱之色,却以为掩饰得很好,伏在地上颤声道;“愿意的。”
因为挥之即来,因为唾手可得,就不会让李成绮放在心上。
谢明月则不然。
谢明月在李昭心中实在特别,少年相识,是心意相通的青梅竹马,谢明月陪着他笑,见过他哭,同他一道逼宫,清风朗月似的大家公子。
因为李成绮一句话可为他亲手杀人,只是不想帝王于后世史书背上一个杀弟之名。
可他又不惧帝王权威,从未真正服从,他做这一切,因为君主是李昭,而非李昭是君主。
谢明月忠心耿耿,却也野心勃勃,骄傲无匹。
当年李昭大权在握尚且不能让谢明月服软,可他如今,却愿意向自己低头。
李成绮勾起他的下巴,赏赐般地给了他一个吻,“孤突然很好奇。”
谢明月顺从地道:“陛下请讲。”
“若是孤从前同你说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孤在折辱你?”
谢明月偏头,去贴李成绮的手,语气近乎于叹息,“陛下之前应该试试的。”
李成绮失语。
他好像猜到答案了。
倘若当年他以帝王之尊迫谢明月,谢侯大概表面看上去一身傲骨风雪不可折,皎如明月不坠青云,勾得皇帝愈发想见他低头称臣,实则……就如今日这般。
况且以李昭当年的身体,就算逼迫,恐怕也只能逼迫谢明月对他做什么。
李成绮揉了揉太阳穴,他甚至能想象到谢明月一边抿着唇面带屈辱一边发狠用力的模样。
他顺势一倒,趴在谢明月膝盖上,“继续按。”他淡淡命令道。
手又一次按在他腰上。
李成绮闭上眼。
这时候方觉头发上阵阵皂荚香气,细闻隐隐还有药味——谢明月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先前包裹他太久,平日闻起来静心寡淡,那时却浓烈得叫人几乎窒息。
他竟连谢明月何时抱着他去洗澡都不知道。
等……
李成绮一下睁开眼,“谢卿。”
“臣在。”
“早上,是你带孤去……”他停了下,“洗的?”
“巳时一刻。”谢明月道。
李成绮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掐死他。
谢明月记得越清楚,越让李成绮忍不住回忆自己到底有多荒唐,又不是十几岁初慕少艾的少年郎了,竟折腾到这么晚!
先前谢明月还说他纵酒,因此打了他数下,今日这般要怎么罚?
“孤没问你什么时候,”李成绮点了点眉心,“巳时一刻,是你带孤去洗的?”
谢明月的表情比李成绮还奇怪。
李成绮突然觉得自己白问了。
他脑子好像有了毛病,以谢明月的性格,倘若能亲自来,怎会假手于人?
况且他当时样子实在不该为外人所见。
“那你,”李成绮神情竟有几分尴尬,谢明月抱着他沐浴的事情他全然没有印象,何况细节,“洗干净了吗?”
谢明月眸中似有异色,笑着问道:“什么洗干净了吗?”
李成绮沉默了。
他活了三十年,面对过不知多少难以处理的棘手场面,偏偏在此刻什么都说不出。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手指力道适中,揉捏着酸软的肌肉,让李成绮缓缓地放松下来。
“臣不明白,请陛下明示。”谢明月的声音响起,温柔的,含笑的。
“洗,”李成绮差点咬住了舌头,他忽然反应过来,扭头面无表情地问:“谢卿,你不会真不知道孤在说什么吧?”
谢明月无辜地看着他,半晌低头笑了,“洗干净了。”手绕过腰肢,压在了李成绮的小腹上,“臣怕留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