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见,唯有一个未着甲的背影。
陈椋十七从军,戎马半生,战功赫赫。
当年的兰居之战,便是他率军深入夷部腹地,直取万俟澜首级。
陈椋放下皇帝的回书,转过身。
谢澈一愣,正要下拜,忽听陈椋道:“不必拜,让我看看。”
陈椋看上去年岁同谢明月差不多,或许正是同龄,身材高大颀长,五官英朗俊美,剑眉星目,虽眼中含笑,却不怒自威。
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任何杀伐气,反而很是平和。
一种内敛沉郁,收放自如的平和。
谢澈站在原地,任由陈椋的目光打量着他。
陈椋目光也没什么杀气,却无端让人觉得仿佛被刀子触过了面颊。
谢澈静静站着,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局促。
陈椋点点头,突然道:“芝兰玉树,有些谢氏子孙风姿。”他一笑,“既然来了,我亦不会因为你是谁人之子而格外优容。”
谢澈明白陈椋之意,当即道:“属下明白。”
陈椋见他神情沉静,有些满意,面上却没有半点显露,“怀安,送他回营,如众甲士一般训练。”
来的极快,走的也极快,谢澈不解,不过没有提出。
早有人将城墙上的事情告诉他了。
孟星驰沉默半晌,“大帅,真要派谢澈去?”
陈椋笑道:“谢玄度既然将儿子送来,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谢澈箭术又上佳,只让他待在后方,岂不是暴殄天物?”他见孟星驰欲言又止,“况且,承平日久,在京中风花雪月,被父兄亲长庇护,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儿郎?待我们老了,周朝就要交到这些孩子们手里。”
他笑,眼周有些纹路,却无损这个男人的风姿,反而平添了些凝霜之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见见血,怎知先祖筚路蓝缕,方开创基业的艰辛?”
……
密奏已送京中。
即便快马加鞭,也是五日之后。
李成绮放下密奏。
军中近况陈椋一一汇报。
皇帝知情足以,却不横加干涉。
战场瞬息万变,就算李成绮用兵如神,也不可能远在万里之就知晓其中动向,故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何况,陈椋非是新丁,而是老将,君臣多年,怎不会有点默契。
连陈椋自己都惊讶,惊讶于新帝行事竟如此令他熟悉。
但他将这种熟悉归结为新帝是谢明月一手教出,谢明月在李昭身边多年,教新帝时,难免不会使新帝潜移默化地向李昭接近。
李成绮喝了一口茶,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谢明月看他,“陛下?”
李成绮按了按眉心,“孤无事。”
李成绮的困倦谢明月连日看在眼中,猛地有了个猜测,怔然一息。
“陛下,”谢明月顿了顿,“能否将手给臣?”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去写作业了,愿世间没有任何论文。(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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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李成绮看了谢明月一眼,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要调侃谢明月两句春宵苦短日高起,然而实在倦怠,便伸出手,递给谢明月。
微凉的手指贴上手腕上细嫩的皮肤,李成绮差点没把手缩回去,又生生克制住抽手的冲动。
二人一时静默,所闻唯有呼吸声而已。
谢明月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似乎颤了下。
李成绮疑惑地看了谢明月一眼。
十几年前宫变谋反,未见这位谢太傅有半点动摇恐惧,怎么今日给他把个脉,竟颤了手指?
李成绮忍不住动了一下自己空闲的手,撑起下颌,道:“有话直说。”
谢明月这个反应真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得了什么深入骨髓的不治之症,等下若是谢明月强颜欢笑着对他说无事,以后臣都陪着陛下,那就更像了。
谢明月拿开了手。
李成绮坐得四平八稳,故作淡定道:“说吧,孤什么话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