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知道,至圣的女公子,是嫁给了离氏的。”“不错,”腾都尉笑着说道,“这样说起来,咱们也是姻亲呢。至圣出自彭国公族,与在下是同源的。”
彭国六卿,弓、腾、峰、赭、梁、华,都出自公族,这我是知道的,不过相隔已经千年,关系疏远到和路人没有两样,说起姻亲来可多少是个笑话。然而我听说最近一段时间,畿内许多世家都忙着修族谱、论亲疏,想必这位腾都尉也未能免俗吧。
又随便寒暄了几句,县令解释说:“腾都尉世居河西昆章县,告假访亲路过敝邑,自告奋勇也要往钟蒙山去剿杀妖物。有他这位大剑士相助,此行是定然旗开得胜的了。”腾都尉急忙谦让:“太尊过誉了,下官这几手粗糙剑法,怎当得起一个大字不过愿附贵县诸君骥尾,为地方上出一点绵薄之力而已。云潼、昆章,都属石府管辖,虽非乡梓,所距不远,合当效命。”
讲完这些场面话,他突然一皱眉头,又说:“下官此行离开治所前,偶得一梦,见潼河滔滔,中有恶气弥空,想来是上天的兆示,要我恭同此行,灭妖护民呢。”“哦,”县令也没听过这个故事,愣了一下,“真有此梦看来本县辖内的妖物,是合该腾大人铲除的了。”
参与剿杀妖物行动的人,陆续来到县衙,因为都是同乡,其中倒有半数是旧识:两位炼气士,一名桐辅,一名梁贯,都是我的同辈,但年龄要大我很多;一名剑士,是我的长辈,姓唐名澧。其余三人,县令介绍说,两名剑士都出自寒门,胖的叫扩放,瘦的叫晨谙。最后是炼气师寒炜,我久闻其名,第一次相见,是位五十多岁的老人。
加上腾都尉腾语,一行八人,一半是炼气士,一半是剑士,搭配倒很相宜。中午时分,县令大排宴席,给我们送行。虽然才是初秋,天黑得迟,我们仍然不敢太晚启程,饱餐一顿,才未初就离开县城西门,策马向潼河方向驰去。
这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妖物出现的大致位置,是在潼河东岸、钟蒙山下一个名叫百木的村庄里。据当地亭长报告,半个月前,忽然有股怪风起自潼河,接着乌云密布,下了一个时辰的大雨奇怪的是,雨水颜色血红,气味腥膻,这是一阵血雨从来血雨降下,必有冤情,史书记载虽然不多,两千年间也有这么四五次,那位亭长是读过书的,因此改扮了亲自往民间去访察。百木村庄,民风淳朴,所居又都是同族或者姻亲,别说出人命官司,近几年来,连吵嘴的都少,也没有走失人口,哪里有什么冤情可是亭长访察了三天,却访出不少怪事来。
首先是,村里的甜水井突然变得极为咸涩,难以入口,村民只好放弃数代的老习惯,改到潼河里去汲水。其次,百木村所居,一半都是渔民,自从血雨降过以后,网上来的鱼,三成眼圈都是红的第三,隔三岔五,或从潼河上,或从钟蒙山中,都会刮起一股阴风,阴风过处,先后有六个村民暴毙,身上却无伤痕。亭长觉得不妥,仗着自学过几天道法,叫人驶舟往潼河里去探查,却每每被怪风刮回,不得离岸超过十丈。他又往钟蒙山去寻访,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这行人的首领,理所当然是有炼气师头衔的寒炜,其次就是官居畿县都尉的腾语。路上,大家请问寒炜:“先生道法高妙,见多识广,可能凭藉这些征象,判断出是什么妖物为祟吗”寒炜捋着白须,摇摇头:“若妖风从河上起,定是水怪,从山间起,定是山精。然而妖风时水时山,这个,不是冤魂重醒,就是魑魅迷人哩。”
“难道百木村中,果然有冤情吗”腾语问道,“为什么那位亭长访察不到”寒炜微微一笑:“冤魂沉沦,重醒作祟,时日不一啊。若是十年前、百年前,甚至前朝的冤情,亭长上哪里去访察”我吓了一跳:“弟子曾闻,冤魂沉沦越久,重醒越晚,其法越高,越难降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寒炜瞥了我一眼:“年轻人害怕了吗即便没有老夫在,有你头上那枚玉笄,也可保你性命周全,不须担忧。”
一行人中,虽然确实我年纪最轻,但直截了当被人说“害怕”,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梁氏和我家世代通好,梁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一拍我的肩膀:“别在意,其实我也有点害怕呢,哈哈。”桐辅也安慰我说:“生死是自然,天命有所定,害怕没有用,坦荡也没有用,一切随缘吧。”
我倒并非真的有多害怕,年轻人思路跳得快,一眨眼的功夫,又想起自己发髻上那枚玉笄来。寒炜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这玉笄蕴含有法力,可以保我的性命,眼光真是犀利啊。可是,这枚玉笄究竟有什么用呢父亲不肯说,我问寒炜,他却也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第二章美人
古诗云:雉藏其尾,鸳敛其羽,有美一人,矜而不语。〗
当天晚上,我们宿在官驿中,驿丞和当地亭长都过来拜望问安。寒炜问他们:“明早启程,百木村何时可到”亭长回答说:“往西再走五里,就出了小人管辖之区,折而向西北,十五里外就是钟蒙山麓百木村几位明早若辰时起身,不用巳尾就到了。”
晚饭过后,扩放和晨谙为大家打来了洗脚水他们都是寒门出身,整天跟在大家后面,恭恭敬敬的,话也不敢多说。虽然还没有碰到妖物,也不可疏忽大意,腾语就安排他们两个分开守夜,扩放守上半夜,晨谙守下半夜。
我按照父亲的吩咐,没敢取下发髻上的玉笄,可是用手摸摸,并感觉不到有丝毫法力。我知道,自己觉察不到,正说明其中蕴含的法力非常高深。究竟有什么用呢反复思量,不得要领。
第二天果然辰时就动身,纵马疾驰,巳中就到了百木村。这个村庄不大,看上去也不过百余户人家,背靠钟蒙山,前临潼河,半数人家门前挂着鱼网,半数堆着柴垛。策马入村,却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拍了几户屋门,门都拴着,没人答应。
“一定又出了什么变故,”腾语皱眉说道,“大家分头查看一下吧。”说着话,把腰间的钢剑拔出了鞘。大家也纷纷擎出兵器,眼望寒炜,等他示下。寒炜从怀里摸出一枚炭条来,叫大家张开左手,各书了一道符文。
“这是雷部震心符,”他解释说,“握住了拳头,遇有变故即时张开,自有惊雷爆响,众人齐往接应。”我遵命捏住了左手,心里却说:“这个我也会的,你让我自己写还不是一样”
和桐辅两人向北探查,拐了几个弯,就策马两向,从一座较大的院落分左右绕过去。走不上三五步,突然有一股风从面前吹过,带起的尘土差点迷了眼,胯下马也轻嘶了一声。我低一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前面不远处。
gu903();她所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小路的拐角处,搭着木杆,挂着一张鱼网。这女人几乎整个身体都被鱼网遮住,一张脸却露在鱼网上面。我才看了一眼,就惊愕得立刻移开视线。那真是天仙一般的美女啊,活了这么大,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