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走了一阵,估计转过前面的弯,应该就可以看到来时的洞口了,然而眼前却丝毫不见天光。妻子突然吁唇“呼”的一声,吹熄了我指尖的火焰:“丈夫且看,前面依旧昏濛,不见洞口。”这我也早就观察到了,还用吹熄火焰来证实吗指尖那团火焰虽然微弱,总算有点光亮,从淡淡的光明中倏忽再堕入黑暗,惊得我小腿一阵哆嗦。
一直以为自己的胆子还算蛮大的,尤其是这两年来经历了如许奇特的事情大牢也坐过,磔刑也受过,大侠也斗过,乱民也战过,妖物还做了我的妻子,时空颠倒亲身所历人世间应该没什么可怕的吧。然而此时此刻,身在一个黑暗的奇特的洞窟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到一股源自内心的深切的恐惧如浓雾般逐渐弥散开来,仿佛身在噩梦中,行进在茫茫黑夜里,不知何来,更不知何往,毫无目标,毫无生气
恐惧越深,疑惑也越深,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洞口。虽然看不见洞口的光亮,但洞口确实是存在的洞外究竟是什么是如传说中仙境一日,凡尘一年,因此外面已是黑夜了还是通向一个别的山洞,因此黯淡无光
我感觉到手中所握的柔荑,竟然也在轻轻地颤抖,我睁大眼睛,向洞外望去,希望看到一些什么。然而没有,洞外竟然什么也没有
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并非纯然的黑暗而使目不能视,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什么一些并无什么的什么。洞外是一片昏濛,一片我似乎曾在梦中见过的淡淡的灰色,内中还隐约透出一丝深蓝。向上望去,并不见天,向下望去,也不见地,极目远望,只是一片昏濛,别无其它。虚无这个词汇,我们炼气士常挂在嘴边,然而真的身历其境,才知道真正的虚无是什么,才明白真正的虚无是如何可怕。至圣曾在梦中得见虚无,醒来战栗不已,听到这段轶闻的时候,自己还在心中窃笑:“既然空无一物,那还有何可怕”现在才懂得了,正为空无一物,才是人间最可怕的事情
然而岂止眼前空无一物,侧耳倾听,除了自己和妻子的呼吸声、心跳声外,竟然别无它响,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一切天籁,这般寂静,本不应存在于人世。以鼻微嗅,除了我妻身上的脂粉香味,也空无一物,没有山中熟悉的衰草的淡淡腐臭气。若非手之所触,妻子那温热的柔荑突然变得湿滑其实不仅仅是她,我手心里也全是冷汗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昏厥过去了,此刻目之所见无非不见,耳之所闻无非不闻,鼻之所嗅无非不嗅
嘴里隐约有些发苦。眼识将空,耳识将寂,鼻识将灭,还好舌识尚在,身识尚在,心识尚在,让我了解到自己还是一个活人。眼见耳闻鼻嗅舌尝身触心想意感七识,除了意识,只有三识存留。心中恐惧得想要转身拔腿逃走,但恍如身在梦魇,只是哆嗦,却无法挪动脚步一分估计我妻也是一样,即便半人半灵,她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奇特的境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不言不动,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恐惧无助,以往种种,都已经不再存留了,似乎生死荣辱在这虚无面前,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以后如何,也不再去想。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也能够看穿妻子的心思,因为她此刻的心思一定和我是同样无异的。
突然之间,虚无被打破了,远远的,我们看到两点可怖的暗红色在逐渐接近。那是什么是灯光吗灯光又岂会如此令人惊悚战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两点红光,等待它慢慢地接近
突然间,红光隐没了不,并非仅仅红光隐没,虚无似乎也隐没了,我们面前呈现出来的是无边的黑暗。这时候才发现黑暗竟然也如此的可亲可爱,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境逐渐平和下来。
黑暗中,突然有一个人影浮现虽然并无光亮,我们还是很容易看清此人的形貌,他周身并不放光,但与黑暗截然分离,眉目须发,纤毫毕显。那是一个相貌清癯的老人,花白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身穿灰蓝色的长袍看到那长袍的颜色,我的心又猛然一跳,那正是虚无的颜色,是没有颜色的颜色。
这老人正在曾在萦山上见过的那老年修道士,漂浮在空中,突然在我们眼前浮现。我发现他的目光中竟然有一丝担忧,紧紧盯着我,慢慢开口说道:“你为何到此处来你不该到此处来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才好。老修道士的目光突然又转移到我妻的身上,冷冷地问道:“是你带他到此处来的吗是你听到了什么呼唤,才会进入这个洞中来的吗”“这洞究竟是什么”似乎为了阻止他对我妻的责难,我也开口反问,“我们现在,究竟置身何处”
“这是无何有之乡,是无何有之处,”老修道士的目光中又隐约流露出一丝愠怒,“不属于下愚五千万天地十万万万缤纷世界,不属于表里、昨今、反正的未可名状之处。你明白吗你能够了解吗你只需要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应该来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在发什么怒,发怒的应该是我呀。他说要点化我,然而所有的话不是莫测高深,就是只说一半,正如教授弟子而暗中藏私,这样弟子怎么可能领悟师父的真意“表里是宇,昨今是宙,反正为阴阳,宇宙阴阳,万物统化,不属于表里、昨今、反正的地方存在吗”我大声反问道,“何物不可名状”
老修道士冷冷笑着,一指我妻:“你问她。她是半人半灵之体,然而半人半灵之体所处境遇,将如何名状她是听到呼唤,才进这洞来的,然而何人呼唤,是何声音,将如何名状即便是你所处的宇宙阴阳,除了这些前人生造的名词外,又如何名状道可道而不可名,可名之道非常道,这话应该在你启蒙的时候,师父就曾教过了吧。”
这是“祖圣”彻辅名经开篇就提到过的话,名经开篇析名第一因为文字浅显,许多地方作为小孩子识字辩道的启蒙读物。然而文字浅显,并不代表含义浅显,我就长时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朗山学道以后,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明辨其所以然了,现在听了老修道士的话,才明白所知仍旧不过皮毛而已,更无法活用。
突然,妻子松开了我的手,屈膝跪倒在地:“还请高人指点,免我半人半灵之厄。”声音哀惋,我听了倍加怜惜,然而那老修道士却不为所动:“你之存于此世,完全是个意外,我原本并不在意,但如今看来,你会阻碍他修行之路。你想逃脱灾厄吗逃脱灾厄的最短途径就是形神俱灭呀”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遮挡在妻子面前,大声说道:“不可我并不想修行悟道,高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老修道士瞥了我一眼:“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不是我要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呀。”随即双眉一立,对我妻说:“二化归一,半人半灵,你究竟想做苹妍,还是想做爰苓你自己可清楚吗”
我妻默然不语。我也在心里问自己,所以不敢和她真正行夫妇之礼,也正因为她一半是苹妍,一半是爰小姐,如果单独是其中一个,我恐怕早就无法忍耐,要揽她于怀中了。然而在自己内心深处,究竟希望她是哪一个呢
老修道士见我妻不回答,微微冷笑道:“我不管你希望自己是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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