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康随手指了一个小厮,趁他啰嗦的工夫,抬脚出门了。
那小厮努力巴结,“小的名叫来福”
却见自家大少爷忽地脚步一顿,然后直接瞪过来,“名儿改了,以后叫来寿”
小厮不知哪儿惹了这位爷,苦着脸道,“来寿已经有人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
“那就来喜”
小厮更委屈了,“来喜也有了,还是个丫头。”
“那就来阿来吧。”欧阳大少不想再动脑筋了,反正也叫不了几天。
听出他的不耐烦,小厮弱弱道,“我爹小名就叫阿来。”
欧阳大少无语了,“阿去有人不要不阿灰、阿土”
“小的阿去谢大少爷赏名儿。”小厮心中嘤嘤哭泣,阿去也好难听的说。不过阿灰是条狗,阿土算了。他要真叫这名儿更得被人笑话死了。
等欧阳大少找到徐大婶家,却意外的得知她出门了。
家里只有她儿子。那个八九岁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告诉他。“娘说,过一会儿就回来,让我看着家的。”
欧阳大少头上乌云又多了三分,他一个青年男子总不好在单身妇人家久候,只能悻悻的拔脚而归。
阿去不禁在想,难道这小子的娘是个绝色惹得他们这么漂亮的大少爷还亲自来找却不知欧阳大少心里毛焦火辣的,那个死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其实念福就在这条街角不远的小茶寮里,欧阳康刚刚从她身边来回路过了两次。
徐大婶亲自让了一回茶。又要了两小碟茶果,客套完了,才开口说起正经事,“沐姐儿,我今儿请你来,真是有件正经事想跟你商量的。”
她是个爽快人,爽快人说起话来就没那些弯弯道道,奔向主题后她也不含糊,直接就提了。“是这样的,我看你有门好手艺,那日烤肉赚了不少吧那你想不想留在京城多赚点钱”
念福一愣,留在京城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想一想,摇了摇头,“我还有亲人在乡下。不可能的。”
徐大婶却不意外,理解的笑笑。“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外头来姐儿你知道我为何要厚着脸皮上京城来么”
念福当然不知。听她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头一个男人姓方,是邻居家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稍觉人事了,就彼此心中都有了意。横竖两家都穷,也没什么大户人家那些说道。他家割了两斤肉,扯了身红布衣裳,我就带着自家酿的两坛酒,嫁过去了。”
徐大婶反手抚过鬓边的碎发,露出几分追思与怀念,“那时候真是年轻啊,也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只要两个人勤扒苦做,总能挣下份家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谁曾想,老天爷尽是会捉弄人的。我们一家躲过了兵祸,可等到天下太平时,他却给自己的发小给害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喝多了几杯,两人口角起来,结果大牛哥生气的拿酒碗砸了他脑门,就那一下就要了他的性命,也生生毁了两个家。”
她垂下头,眼角的皱纹似又重了三分,“大牛哥是偿命了,可我们要他那条命有什么用可当时却是不懂,一定闹到衙门,逼得大牛哥伏了法,结果他媳妇当天夜里就投了河,丢下三个娃儿跟着家里亲戚,在乡下那样穷地方,简直跟乞儿差不多。我原本也是不想活的,可看到他家孩子那副鬼样子,就想着,若是我走了,拴儿可怎么办于是,我不死了。我要找个人,再嫁一回。”
她抹一把眼泪,颇有些赧然的看了念福一眼,“姐儿,你别怪婶子没廉耻,不肯守节。我们家穷,拴儿他爹没了,我若不嫁,家里就得多养活两口人,我若嫁了,好歹还能给拴儿他爷爷奶奶撑些棺材本,你懂么”
念福懂的,蕙娘曾经私下跟她闲聊过,幸好舅母这把火是眼下才放,也幸好施老爹虽是做的小本买卖,但好歹攒下了几个钱,否则还真不可能养着她们母女这么些年。
象徐大婶这样可以自己作主的还算家里人厚道,要是遇到个不厚道的,娘家婆家还要为了寡妇的归属权厮打起来,因为不管人从哪家嫁出去,都是可以收一注彩礼的。
徐大婶叹了口气,又苦笑着道,“因想拴儿过得好点,我就嫁了徐大人他爹。想着他虽又老又槽,好歹有个做官的儿子,日子不会差到nǎ里去。可没曾想,等嫁了才知,原来这徐大人虽是那老头的亲子,却是打小就过继出去的。人家给那正经爹娘教养成了材,怎肯回头认那酒糟老头日子仍是一样的苦。只是幸好那老头喝过了量,不上一年工夫就死了,我在家里想来想去,还是带着拴儿上京了。”
她收起那些悲苦,目光里有了几分光彩,“真正是上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过活。我知道徐大人不会认我这个娘,可我就是故意到他家跟前去闹。闹得徐大人受不了了,只好让人给我租了院子,又送钱送东西来让我消停。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那些卖布卖东西地方,只因我从前也是跟你这么过来的。不过,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徐大人一辈子。”
徐大婶带了几分傲气道,“我虽穷,却不是那等好吃懒做之人。只想弄点本钱,自己做点小生yi,慢慢攒了够给我拴儿娶媳妇,再置个几亩田地的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她把目光看过来,“沐姐儿,我知道你不放心家里,想回去,可你家乡能有京城好挣钱么那一晚上你挣了不少吧若是干上三年五载,攒足银子再回家乡嫁人,或是就在这边寻个合意之人,成个亲再回去,你想想可有多风光”
不得不说,念福心动了。
就算按她那晚卖烤肉的一半来算,在京城打一晚上的工,也够她在家赚大半年的。当然三年五载有些长了,若是干上一年半载,挣下个几百两银子,不说大富,也能回家当个小富婆了。到时嫁个象样的汉子,不也能慢慢做起一份家业
直到撞上一人胸膛,念福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嘛”
欧阳大少的脸又黑了三分,“我在这里干嘛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该在这倒是你,跑哪儿去了我这么大个人,一直就站在这里,你还直挺挺的往我身上撞,你这出趟门是给人勾了魂还是怎地”
念福给他这一通说得不高兴了,“这不是徐大婶找我出去了么我跟兰姑说过的呀”
可她委屈,欧阳大少更觉委屈,“说过你就可以走得不见人影知不知道我上徐大婶家找不着你有多着急你跟她很熟吗万一她把你拐了卖了怎么办就算她不拐卖你,可万一遇上船上那回的事怎么办”
念福本来极不耐烦的都要发火了,可听到最后一句,想起上次船上的凶险,她忽地就生出几分歉意,放软了态度解释,“我也没走远,就在她家旁边的小茶寮里坐了一会儿。我哪儿知道她会带我出去要早知道我就肯定要说一声的。”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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