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快好了。那样的色泽鲜亮,芳香四溢。便是在屋子里,也让人口舌生津。
欧阳康刚忍不住往那边多瞟了几句,忽地就听见一阵惊呼。是祝四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他的前胸后背已被湿透,整个人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如白纸,显然已经到了快要脱力的边缘。
“师父。算了,别做了”
念福再也忍不住的冲了出去,可祝四霖一个凌厉眼神,把她钉在那里了。
他大张着嘴,粗喘着气,继续捶打下去。
终于,在石鹏的葫芦鸡出锅时。他的木锤上生生的燃起了一团火。
这绝不是什么异能什么把戏,连石鹏都相信,这是在反复捶打中产生的高温导致的异变。就如钻木取火一般,没有任何花巧。
祝四霖明显已经累极,可看着木锤上的火,他的双眼却是雪亮。另取出一只浸着浮冰的汤盆,把木锤摆在旁边。
再把那团糍粑小心的一点点揪出,抖着手,将三四五个花瓣的随意拼在一处,捏合成小小的花朵。然后。一朵朵的放进汤盆里。
高温未散的糍粑遇到冰水,嗤嗤的冒起淡淡白烟,让所有的糍粑产生最后一次化学变化。
质的飞跃。
葫芦鸡摆好了,可是没有人想要去尝。
那道菜无疑是极好的,非常美味的,可是大家更想尝的,是这道火树银花。
这一刻,就连石鹏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名字。
燃烧的木锤底下,冰盆里载浮载沉的花朵,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祝四霖把这个权利首先送给了自己的对手。
糍粑遇冷,又收缩了一些,并不粘腻,在温暖的口腔里,软润嫩滑,甚至还来不及咀嚼,就顺着津液滑下胃里。
是什么味道
石鹏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这回终于品出来了,轻淡微甜,还有一股被冰凝滞住的清香,是糍粑,又不象是糍粑,竟是吃出一种他生平从未尝到的滋味。
唯一可以形容的,就是好吃。
放下筷碟,石鹏默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
“我输了。”
身为一个厨子,最高境界便是如此,不管你用怎样的技巧,最后能做出让人折服的味道,就是赢家。
祝四霖没有狂喜,也没有鄙视,而是指了指对面,念福会意的飞快跑过去,给他端来了那盘葫芦鸡。
祝四霖看了看,“这二十年,你的技巧是越发老道,炉火纯青了。只是这味道”
“你不用说了。”石鹏忽地将那盘鸡打落,转过脸去,“我知道不好。”
祝四霖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蹲下,把鸡捡了起来,“虽然不好,但也是能吃的,为什么要浪费我们做厨子的本意,不就是煮东西给人吃么又不是煮来比试的。”
石鹏转过脸,目光有讶异也有微惊,而祝四霖望着他,微微一笑,“这二十年,谢谢你了。如果没有当年那样的耻辱,我不会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等着这一天。”
他忽地身形一晃,往后倒去。
念福大惊失色,“师父”
欧阳康已经比她更快的托住了人,祝四霖一口血直直的喷出来,却是热切的盯着念福,挣扎着问,“徒弟,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念福大声说着,却是瞬间泪流满面。
师父用他的生命,给她上了最后一课。
旺财:为什么要我去给好人送盒饭我不去。给骨头也不去,肉也不去。你去找白薯。
白薯:你找芋头去。
作者:
第565章不要抱大腿
祝氏一门烹饪的精髓是用火吗
是。
只是用火吗
不是。
比用火更加高妙的,是对菜式的正确理解与接受。
不要去记每一道的做法步骤,而是领会到它的独特之处,做出最合乎你自己心意的菜式,奉献给每一位食客。
只有真正你喜欢了,你欣赏了,带给食客的,才是最好的盛宴。
所以,拿不拿得动菜刀重要吗
会不会用火重要吗
二十年前的祝四霖,极于火,输了。
二十年后的祝四霖,忘了火,赢得了所有人,包括对手的敬重。
祝四霖在笑声中溘然长逝,念福在厨房里,做拔丝红薯。
对于师父来说,没有什么样的纪念,比自己重新学会掌控火候更加有意义。
所以念福不会浪费时间去哭泣,磕头,烧纸。失去了火神的祝福怕什么,这世上的厨子难道就不烧菜了吗
为什么别人做得到,她就做不到呢
可还是,失败了。
没事,我可以再来。念福提一口气,想去涮锅再来过,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欧阳康怜爱的看着妻子憔悴而瘦削的脸,“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要是让你师父看到,你这么辛苦,他也会心疼。”
他怀里的小薯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冲着情绪低落的娘,展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似是想逗她开心。
念福默了默,终于解下了围裙。
在去给师父磕了个头,上了柱香,念福回房后,欧阳康已经把小薯仔哄睡了,静静的看着她。
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良久,念福才艰涩的开了口。
“师父我很后悔”
欧阳康什么也不说。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妻子隐忍许久的泪,落在他的肩头。
祝四霖不是个讨喜的性子,甚至有些孤寒冷僻。
他不象苏澄那么博学风趣。也没有杜川那么亲切随和,甚至都比不上高老大夫慈祥豁达。
说真的,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亲近。甚至,包括念福。
除了做菜,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很少跟他呆在一块,谈谈天,说说地。
到后来,他选择呆在念福不愿踏足的平王府,交往就更少了。
可祝四霖真的是个冷情的人吗
gu903();小薯仔去那儿玩。他每回都会亲手给孩子准备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