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人家,便是接个媳妇进来,也是难办的,何况他们家还不太想给他接。”
德清如今可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金枝玉叶,听得这么一说,心下便明白了大半。
身为长房长孙,顶头的祖母是必须要奉养的,何况又生着病,更难伺候了。不如干脆熬上几年,把老人家熬过去了,回头再接媳妇,便省了好大麻烦。
毕竟叔婶再怎样亲,只要没有亲祖母,到底就隔着一层,好多事办起来也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只那康二婶如今倒是后悔得很,当年没趁康守翊年纪小,把他过继过来。如今那边也大了,又有了自己田庄产业,纵是勉强过继进门,必定不会真心。
原先贺家出事时,念福还想着他们家会不会缠上自己,要她去搭救康洁蓉。没想到康家二叔是早就放弃那个女儿了,而康二婶虽然有些不忍,却更怕被女儿牵连上自己,夫妻俩贪生怕死,倒是一个也不肯露面,还明里暗里嘱咐康守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康守靖自此,更是看透这对叔婶的自私自利,顶多往大牢里给康洁蓉送过几次衣服和吃食,尽尽心意罢了。
说来这个堂妹也是咎由自取,当年若不是她一意孤行,生出非份之想,怎么会闹得如此下场或者,她要嫁了人,就认命的安稳度日,也总有几年舒坦日子过活,总不至于“缠绵病榻”那么些年,又随贺家一起锒铛入狱。
康守靖如今只一门心思帮着弟弟打理田庄,倒是一年四季瓜果不断。念福看他尚有余力,干脆把自家京郊御赐的几个皇庄也交给他打理,他做得越发勤勤恳恳,满口不离春种秋收。
去给老太太还有苏澄都请了安来,顺路就把小薯仔抱来念福这里了。
因有德清在,便只在帘子外头跟她们闲话。
小薯仔新得了一笼蝈蝈,极是新奇,趴在康守靖的膝头,一面听着大人闲话,一面拿菜叶子逗那蝈蝈。
“今年年成不错,只马上秋收,又有一场忙活。可能再来,就得年下了。这篓螃蟹倒不是咱们地里出的,是一个赶蜂人送来尝鲜的。咱们那片庄稼好,之前允他来放过蜂,没想到这回有心,还替咱们捎了些东西来。如今看到山林后头还有不少野桂花,我也让他去放一回,等酿出蜜来,再给你们送来。”
念福一笑,才想说点什么。德清忍不住插言道,“既这么着,何不让人去你们平王府放一回我记得那里的花才叫好呢。尤其那桂花,说来也快到季节了。索性你们家自己养几箱蜂的。往后想要什么花蜜不得”
康守靖忙道,“府上的花儿是养着给贵人赏的,弄些蜂子回来,怪吓人的。万一蛰了人,倒不好了。”
念福却道,“无妨。这养蜂之事,原先破园也有人提过,可因为这边实在人多,觉得有些不便,也就作罢。平王府那边倒是清静。只怕阿顺也早有想法,只不好提。你回头去找阿顺商议商议,若是可以,就把那养蜂人带来放一回试试。给他几个辛苦钱,能收些蜂蜜就好。若是愿意。肯教教我们的人就更好了。”
康守靖笑道,“收徒不敢说,可若是相邀,必是肯来的。平王府的桂花,可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
呜
忽地,小薯仔不知怎地,把那草编的蝈蝈笼给扯坏了。蝈蝈跳了出来,看似要逃。
小薯仔急了,扯着康守靖就要去追。
念福隔帘瞧见,脸一沉,“让他去追不到也是自己活该。每回总是这样,弄坏了玩具就找人哭。这毛病不能惯”
嗯呜
小薯仔听她在里面这么一说。越发急得要哭了。跑前追两下,没扑到,眼看那蝈蝈快跳到草丛里去了,小嘴瘪得跟苦瓜似的,可怜巴巴的回来揪康守靖的衣袖。
德清不忍心了。康守靖看着那眼泪汪汪的小模样,更加受不了。三两下替他把蝈蝈抓回来,怕念福骂,赶紧又牵着他去一边编草笼子了。
看念福还沉着脸,德清劝道,“好了好了,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也是有的。哪里管得了那些”
念福没好气睨她一眼,“你们倒是会一唱一合,可那混小子不好好教,还不知怎么皮呢”
德清听了一唱一合四字,未免有些耳热,知念福不是有心,赶紧换了话题,“瞧我光顾着扯着没要紧的,倒是忘了一件正事。”
“什么”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把谁弄回来了”
念福一愣,跟她有关系
“陆滢。”德海冷笑,“说是她娘家送来的厨子。打量谁不知道呢,这宫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全是瞎的不成”
念福这回真有些诧异了,王皇后最近处境不太好她是知道的,可她至于把陆滢弄回来,给自己找事么
德清道,“你可小心些,那女人从前就跟你不对付,如今又跑了回来,恐怕要找你生事的。”
她话音才落,已经是闲园管事的来喜匆匆来报,“郡主,那个陆滢又回来了,还跑到我们那儿闹事,点了一桌子菜,个个在那儿挑刺,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要我们赔钱呢。翠蓉姐姐也应付不来,问要怎么办。”
德清脸色一变,才要发怒。念福将她手轻拍拍,“你能来告诉我,就很好了。回去吧,这些事不是你该掺合进来的,我能应付。”
德清还是不放心,“那我陪你去看看。”
念福摇头,“你去了反而不好,她来找的是我,我去就好。”
命人送德清回去,留康守靖吃饭,念福想想,换了身衣裳,去了闲园。
闲园如今是京城首屈一指,大户人家女眷商谈会面之所。来这样的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静。一个园子一个园子单独错开,除非你有心暴露形迹,否则绝不会让人瞧见。而一个园子里哪怕吵翻了天,只要有心遮掩,旁人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陆滢省了大吵大闹的力气,她虽是来挑刺,却是和和气气的坐在那儿,只把破园的茶点饭菜批了个一无是处。
然后要求很简单,退款。
翠蓉气得脸都白了,这要是退了款,她们的名声还要不要往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可不论她怎么说,陆滢就这么一句话:
不好吃,名不副其实。不信让她来。
要不是实在逼得无法,翠蓉也不会让来喜去请念福。等到念福来时,她满面羞惭,“是奴婢无用”
念福摆了摆手,“随我进去。”
雅致的客房里,陆滢正在喝茶。
等念福进来,她深深的看了念福一眼。看了她一身光鲜却不卖弄的打扮,看了她隆起的肚腹和略带几分憔悴的脸色,这才淡笑着起身,“给郡主请安。”
念福并不回礼。径直走到上首坐下,也不叫她起来,老气横秋道,“许久不见,你老了。”
陆滢一怔,随即脸白了白,几乎是咬着牙道,“郡主的脸色也不大好呢。”
念福俯视着扫她一眼,淡淡道,“我这马上都要当两个孩子的娘的。如何能不老只你怎么还没嫁人实在没人要,我家倒有几个奴婢可以指配于你。”
陆滢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之前想来找茬的那股子傲气被矬成了满肚子恨意,深吸了口气才能说出话来。“奴婢便是不嫁,也过得不错。不劳郡主费心。”
念福淡然道,“举手之劳,倒也谈不上什么费心不费心。好了,你可以走了。”
gu903();陆滢冷冷抬头,“奴婢事情未了,还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