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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句容县时,天色已经完全入黑。

“轰

随着一阵分崩离析的裂响,遭受大火侵烤已久的木栅栏如同风化千年的沙石一般,在光与影中支离破碎的坍塌倒地。伤痕累累的壁垒又一次被打开缺口。身着号褂的清勇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强撑出一股声势和气势,向着独流镇东南外的阵线发起了冲锋。

固守独流镇的太平军兵士们,由于缺乏御寒的冬衣,大部分仍然衣着单薄,不过即便如此,面对清军汹涌的攻势时并没有人显露出畏缩之意,争先恐后的向前迎击。

冷兵器碰撞声、火枪喷射声、人喊马嘶声,只在这一瞬间便激烈的交缠在一起,给霜冻未解的傍晚烘托出一片火热的氛围。

那些最先冲入敌阵的身影很快被淹没,而后续填补上来的人们却没有步履上的犹豫,义无反顾的踩踏着鲜血和尸体,从嗓子里释放出全身的暴吼。刀刃切入血肉带出如同涟漪一般的血水,带着焦热硝烟味的铅弹穿透骨骼,任意抓起的石块掷中头颅,死亡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这一片修罗场上。

“上,给我上,夺旗者连升三级,赏银百两。”

“弟兄们,杀啊”

“天父天兄天王护佑,必诛清妖”

“我的手,啊,我的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血腥的杀戮主宰了一切。对于战场上的每一个生命来说,哪怕清空脑海豁出去一切,可在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隐藏着一种渴望,那就是希望这一刻能快一些过去,哪怕只是稍微快上那么一丁点。

就在东南角如火如荼交战的同时,独流镇向西一处重兵守卫的农舍里,三个月前才刚刚擢升为地官正丞相的李开芳此时此刻愁云紧锁。自去年十一月退守静海县、独流镇以来,原本一路高歌猛进的天国北伐军彻底失去了继续进攻的机会,更是转攻为守的受困于今地。眼见京津中枢近在咫尺,却不能再前进半步,反而还要担忧目前的危机,这种巨大反差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就好像是万斤巨石压迫在这位杰出将领的心头。

李开芳始终没有放弃北伐的信仰,这不仅是给予清廷一记重击,为天国打开未来局面的大好时机,更是一件开创历史的丰功伟绩,哪怕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他必然会坚持走下去。只是时至今日,北伐军孤军深入,军资不继,又遭遇清妖重重包围,信仰和理想只能暂时放置一边,当务之急头等大事是如何坚守待援,并且化解清妖的围攻之势。

太平军在静海和独流修壁筑垒、坚桩堑壕,过去小半年的时间里虽然成功击退清军不计其数的进攻,可军粮、物资一天比一天短缺,大部分士兵连最基本的冬装都没有,足见局势日渐不利。做为全军的领袖,他甚至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然而就在几天前突然传来关于援军的消息,似乎给目前的困境带来了一次重大的转机。只是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喜讯,却穿插着许多始料未及,使得包括李开芳在内的北伐军众将领陷入了一种踌躇。

农舍的氛围很是浮躁,几名将官或坐或站,尽管言语极少,但从众人来回踱步和频繁变换坐姿的行动上,依然可以看出隐藏于内心中的焦虑。

许久过后,一名大胡子旅帅快步来到李开芳面前,沉不住气的问道:“丞相,既然约好是下午来见,这都快过傍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随着他的这番话打破这压抑已久的沉默,其他将官也如获释放一般纷纷聚拢过来,有人投来急切和疑虑的目光,也有人附和着追问道:“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我早先就瞧见那人很有问题,莫不是清妖派来的细作”

一股消极的气息渐渐在房舍里扩散,许多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第1章,祖家少年

初秋辽北,薄寒潜冷。昏黄的茂林与延绵的丘陵纵横交错,凉风习习拂过,林动影晃,一眼望去犹如层叠波浪。天空蔚蓝而一望无垠,几朵闲云悠然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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