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张氏常常要石岩来陪陈平,不过石岩从来没有来过。
陈平总不见天日的苍白的脸色和因为缺乏运动而变得臃肿的身材、肥胖的脸盘儿,以及昏暗的房间,都不是石岩喜欢的。不过自从一周前被张氏硬是揪着耳朵来了一次之后,石岩就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往陈平这里跑了。
因为陈平会讲故事。
陈平给石岩讲三国演义,讲全唐传,将水浒传,石岩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张氏还没有去叫石岩过来,石岩就牵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来到了陈家。
张氏笑着走出去,石岩便拉了张凳子,抱着小狗,坐在陈平身边:“继续讲西游记吧”说着,石岩便嘻嘻的笑了一声。
陈平前世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功商人,善于察言观色,一看就知石岩遇到了什么喜事。笑了笑,陈平问道:“什么喜事儿,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石岩仍然笑着。
陈平想了一下,觉得是时候从石岩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了。毕竟陈老三和张氏都是成年人,不好糊弄,石岩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大概是可以糊弄一下的。陈平第一次给石岩讲故事挽留他陪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存了套石岩话的心思了。
陈平一直坚信,陈老三和张氏都在跟自己隐瞒着什么。
或者跟自己中的毒有关
看了石岩一眼,陈平笑了,“你不说,我就不讲了。唉,本来今天想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独战群仙的好戏呢。”
石岩一听陈平此言,立时哭丧起了脸,抓了抓头发,软语相求说道:“你就讲嘛。说不准以后我就没机会再听你讲故事了。”
陈平面露狐疑,“你要出远门吗”
“是啊。”石岩到底是小孩子,心里搁不住事儿,犹豫了一下,往门口张望一眼,才神秘兮兮的凑近陈平,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对陈叔和我娘讲。”
陈平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嘴严呢。保证不会乱说。”
石岩听到陈平的保证,脸上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今天轮回域深处有个修真大派来招收弟子了,明天我就要去修真啦。”
陈平脑子里嗡的一声。“修真”
“是啊。”石岩似乎有些后怕,又朝着门口望了望,不见有人来,才说道:“陈叔不要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陈平脱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石岩说了一句,催促道:“快点啦,我都告诉你啦,你要给我讲故事了。”
陈平哪还有什么心思讲故事啊。
他内心深处震惊无比。一直以来,他也异想天开的想过“修真”,但却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因为他从未听陈老三说过什么修真的事情。
难道说就像石岩所言,老爹陈老三一直对自己隐瞒的,就是修真之事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石岩看陈平只是发呆却不说话,有些急了,推了推陈平,催促道:“快点讲故事啦。”
正说话间,院门被人推开,张氏匆匆走了进来,“岩子,去给我捡些柴禾来。”张氏似乎是因为不大放心,才又去而复返的。
“啊”石岩不满的嘟起嘴巴,有些不大情愿,却又不敢违背母亲意思,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
张氏迈步进屋,看了陈平一眼,笑道:“岩子胡说八道了吧”
“没有啊。”石岩抢着说道。
张氏一把揪住石岩的耳朵,笑骂道:“快去捡柴禾。”说话间,提着石岩的耳朵往外走。待走到院中,才低声问石岩,“没有乱说吧”
“没有没有啊,娘你放开我,疼死了。”石岩叫起苦来。
看着这母子二人走出院门,陈平闭上眼睛,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抑或是更深的无奈。
他不明白,陈老三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提修真的事情,也不知道修真是否能够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四肢尽断,是否还能够修真。
卧床十二载,没有亲身经历过,断然不会了解这种黯无天日的生活。
屁股上、背上的褥疮一直在隐隐作痛,眼睁睁的看着苍蝇落在自己手上,却只能暗自伤神。
这些,都比不过陈平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修真”之说,那么,自己这副残躯,大概是可以治愈的吧。
在陈平的理解中,修真者,当是能力超凡入圣的人,自己中的毒,又岂能没有化解之理
想起这些,陈平甚至有些恨陈老三。
陈老三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修真之事
陈平觉得等陈老三中午回来的时候,自己要是不痛骂他一顿,绝对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当陈老三穿着破的露出脚趾的灰土布鞋,满身尘土的拖着沉重的步履迈进院门,走进陈平的视线里时,陈平心软了。
陈平在想,这个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异世界的男人,所背负的生活的重担和心理压力,比自己这个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侍候吃喝拉撒的废物的心理压力肯定要更沉重。
也许,他不告诉自己修真之事,也有他的理由。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不得已,他大概也不会瞒着自己吧。
陈平心底所有的怨恨在陈老三关切的话里化为一声轻叹。
“饿了吧”、“要不要小便”、“喝水吗”每日里,陈老三都会重复这些问题好几遍,然后抱起陈平,放在院中的藤椅上晒晒太阳。
陈平明显的感觉到了陈老三在抱起自己的时候步履微微趔趄了一下,呼吸也粗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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