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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刘和平 2347 字 2023-10-03

徐阶只向裕王欠了欠身子,却将目光望向了张居正:“太岳有没有具细的想法”

张居正没有立刻接言,而是想了想才答道:“浙江也不是铁板一块,严党的人里也不是没有心存良知的人。要撕开一个口子,有个人我看可以争取。”

“谁”高拱立刻问道。

张居正接道:“当然得是能担大局的人。”

“你说的是胡宗宪”高拱紧接着又问道。

“正是此人。”张居正笃定地答道,“他是浙直总督,又兼着浙江巡抚,不只严嵩,皇上也十分信任他。我们要是有人能说动他,让他向严嵩和皇上剖陈利害,这个弊政就有可能无疾而终。”

“太岳,书生之见。”高拱立刻不以为然了,“他这个浙直总督可是从知府任上在严嵩手里一步一步拔擢上来的。不是说哪棵树都不能挪,胡宗宪这棵树的根可是深埋在严嵩府里,你想挪他也挪不过来。”

裕王这时竟将目光望向了谭纶。

“我看太岳的这个想法可以深谈。”谭纶接道,“王爷知道,几位大人都知道,胡宗宪曾经和我有深交,他这个人在大事上还是有见解的。从他当浙直总督这几年来看,虽然台面上都顺着严嵩和严世蕃,但牵涉到朝廷大局他总能稳住。”

高拱不以为然:“就算这样,谁去争取他疏不间亲,他会听我们的”

张居正接道:“当然不能直接让他听我们的,但可以派个人到他身边让他明白利害得失。”

“派哪个人去”裕王本是望着张居正,见张居正的目光一直望着谭纶,立刻便明白了,也转望向了谭纶。

谭纶只好接言了:“这就不用问了。要去当然是我去。可总得有个职分,让我名正言顺地待在胡宗宪身边,才有机会向他进言。”

所有的人都一振,互相交换着目光。

“我看这步棋可以一试,有谭子理在胡宗宪身边,争一分是一分。”话说到这样的实处徐阶谨慎表态了。

“那就让子理先到胡宗宪身边去。”裕王撑着圈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只要能唤起胡宗宪心中那点良知,大局或不至于不可收拾。”

“不能够只为了收拾破局。”张居正激昂起来,望向谭纶,“子理,你这一去,还想不想回来”

谭纶一怔,反问道:“什么叫想不想回来”

张居正回道:“想回来就一定要在浙江烧起一把大火,然后将这把火从浙江烧到京师,烧到严嵩严世蕃他们身上来。如若不能,你也无颜回来见王爷,或者自己就倒在了浙江。想清楚了,你去还是不去”

“太岳这话问得好”高拱立刻拍膝站了起来,“要么不去,要去就不是什么争一分是一分”

裕王被二人的话说得立时紧张起来,又望向了徐阶。徐阶倒不在意两个后进在裕王面前否定了自己,但毕竟自己才是这几个人甚至全大明朝清流的定盘星,远忧近虑自己都得把着:“切记住,浙江管丝绸的可是司礼监下辖的江南织造局。”

“师傅虑的是。”裕王立刻被提醒了,目光虚望着前方,“倘若牵涉到织造局,便牵涉到宫里,牵涉到皇上。谭子理还是不要去了。”

张居正、高拱二人的激将,谭纶在意料中,虽事关自己的生死,他倒也并不看重,大丈夫要真能如此轰轰烈烈干他一场,马革裹尸本是应有的归宿。但徐阁老一句江南织造局引出裕王的惊怯,却使谭纶从心底处冒出一丝酸楚裕王说这话时显然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深惧司礼监,深惧皇上。

这一点剜心的酸楚反倒激起了谭纶的去志,他目光深望着裕王:“王爷放心,臣这一去决不会牵涉到宫里,更不会牵连到王爷和诸位。只要吏部能给我一纸浙直总督署参军的任命,明天我就启程。”

裕王本是极敏感的人,徐阶高拱张居正又何尝听不出看不出谭纶说这番话时心底的潮涌。一时,大家都有些尴尬,全黯在那里。

谭纶反而笑了一声:“王爷,今天可是正月十五,赏我一碗元宵吧。”

这就有些“今日别燕丹”的味道了。不只裕王,徐阶高拱张居正都不禁心中五味杂陈,一齐望着谭纶。

恰在这时,一个宫女从里间出来了:“王爷,王妃说,都午时末了,是不是该给各位大人上元宵了”

“上元宵立刻上元宵”裕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沙哑中难掩几分哽咽。

“再上坛酒吧。”高拱大声说道,“我们陪谭子理喝”

他竟忘了,自己一行是奉旨来恭贺世子喜诞的。

第二章

在浙江,经过一个冬季的枯水季节,桃花汛也过了,农历四月,新安江水便到了水量最为充沛,慷慨地从它流经的各个堰口浇灌两岸无边稻田青苗的时节。江水而且是如此澄澈平静,不禁使人联想到道德经上那句“上善若水”的箴言,顿生无穷的感恩之思。

可今年所有的堰口都被堵住了,上天恩赐的新安江水被两岸的大堤夹着白白地向下奔流。张居正等人的预见全被言中,朝廷改稻田为桑田的国策一开始推行,就给浙江的百姓带来了灾难。淳安县境内的新安江大堤上,这时竟站满了挎刀执枪的士兵和衙役,杭州知府马宁远带着属下的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正在强制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

大堤上,一眼望不到头跪着的全是百姓,个个脸上全是绝望。大堤下的稻田旁,是一列整齐的战马,马上都是身穿嵌钉铠甲的士兵。

“踏苗”马宁远发出一声吼声。

马队驱动了,无数只翻盏般的马蹄排山倒海般掠去。不是战场,也没有敌兵,马蹄下是干裂的农田,是已经长有数寸高的青苗。杂沓的马蹄声中,无数人的哭声接踵而起。马队踏过一丘苗田,又排山倒海般踏向另一丘苗田。

“插牌”这一句吼声是马宁远身边的常伯熙和张知良发出的。

几个衙役扛着木牌奔向已被踏过的苗田。木牌被一个衙役向苗田的正中一戳,另一个衙役抡起铁锤把木牌钉了进去。木牌上赫然写着“桑田”两个大字

哭声更大了,马队仍在排山倒海般向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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