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了。严大人,下轿吧。”朱七在轿外喊着。
“拿圣旨我看。”严世蕃坐在轿内依然一动没动。
“圣旨不归我们宣读,严大人知道,我们只管拿人。”朱七伸出了那只大手,依然不失礼貌地一伸。
“没有圣旨,凭你们就敢围了我的家,还敢拿我”严世蕃在轿内又咆哮了。
无数个锦衣卫眼中都喷着火,从四面围过来了。
“干什么你们敢”严世蕃依然咆哮。
朱七举了一下手,那些锦衣卫都停住了脚步。
朱七伸手抓住轿帘一扯,扔在地上,然后一跃,跃进了轿杆中,望着轿里的严世蕃:“严世蕃,有个人你还记不记得”
严世蕃第一次领略到了锦衣卫头目的面孔有如此瘆人:“谁”
朱七:“咱们锦衣卫的经历官沈炼沈大人”
严世蕃脸白了:“你、你们想公报私仇”
“没错。”朱七的脸冷得像石头,“沈大人当年就是我朱七的上司。也是今天来这里所有兄弟们的上司。沈大人上疏参你们狗爷俩,死得那样惨,你当我们都忘了”
严世蕃:“那好,你有种就杀了我,替他报仇”说着闭上了眼。
朱七:“狗爷俩的,你们狗奸党杀了那么多忠臣,现在杀了你,太痛快了吧。出来”随着一声吼,朱七双掌齐发,击在轿子两侧的柱子上,那顶轿的轿顶和轿壁立刻四散飞了出去,只剩下轿座依然在原地居然丝毫未伤严世蕃孤零零地坐在已没有轿顶也没有轿壁的轿座上。
“贱种提溜进去”朱七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开了。
两个锦衣卫扑了过来,一边一个拧住严世蕃的双臂提了起来,拖着走进了府门
高翰文宅第的前院这时已一片肃静。
张居正仍然紧张地站在前厅紧望着前厅的后门。
终于,高翰文从前厅后门进来了,张居正连忙问道:“尊夫人出来了吗”
高翰文点了点头:“正在收拾行李。”
张居正:“来人”
一个队官走进了厅门。
张居正:“派些人把后院屋里的柴都搬出来,记住,屋里有油,不许点火,灯笼也不能进去。再派些人帮高大人收拾行李。”
“是”那队官应着走到门边。
“将门带上。”背后又传来了张居正的声音。
“是。”那队官出门时将厅门从外面带上了。
张居正走到东侧的椅子边,先将下首那把椅子挪了挪,又走到上首把椅子挪向下首的椅子,对高翰文说道:“坐吧。”自己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高翰文也默默地在下首那把椅子上坐下了。
两把椅子斜对着,就有了些促膝交谈的味道。
“墨卿。”张居正这一声呼唤和他此时的眼神一样都充满了诚挚。
高翰文抬起了头,望向他。
张居正:“你是嘉靖三十五年那一科的吧”
高翰文:“哪一科现在都是过眼烟云了。”
张居正:“记得那一科,我也是考官,只不过你的卷子在严世蕃那一房而已。好些事原都是身不由己。”
高翰文:“都过去了。有什么吩咐张大人直说。没有别的事,我们就此别过。”
张居正望着他:“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罢你的官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回去待一段时间,包在我的身上,总会召你回来的。”
“我和拙荆的命都是张大人救的,能活着走出京城已是万幸。这里我是再不会回来了。”高翰文站了起来,“平生皆被读书误,做什么也比做官好。只是现在落得个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这却是没有想到的。”
张居正也站了起来:“怎么,家也回不去了”
高翰文:“一样的罪名,纳妓为妻。家父家母已经传过话来了,生不许进高家的门,死不许葬高家的坟。回不去了。”
张居正也黯然了,想了想,又望向他:“这倒是我们也没想到的。墨卿,上意却是要将你遣返原籍。”
高翰文:“张大人如果真愿意给晚生留一线生机,就请去掉这一句话,不要把我送回原籍。”
张居正立刻答道:“我可以去掉这句话。但你到哪里去”
高翰文:“浪迹天涯吧。”
张居正的脸肃然了:“那不行。张真人真经的那件事,有人还不会死心。你和尊夫人去到哪里都牵动着朝局。听我的安排,那就去浙江。赵贞吉谭纶他们都在那里,你们去那里安全。”
说到这时,芸娘换上了行装,披着一件挡寒的斗篷,拎着一个包袱,怀里还抱着一张用布囊套着的琴,从前厅后门出来了。
芸娘放下包袱,又放下琴囊,向张居正深深一福:“多谢张大人保全,我们愿意去浙江。”
张居正这已是第三次见到芸娘了,对这个女人他虽然也曾经暗自惊艳,但对她的经历却历来心存不屑,因此这时并不看她,只望向高翰文。
高翰文这时却出奇地冷漠:“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浙江”
芸娘一愕,碰了一下高翰文的眼神,又低下眼去,怔在那里。
张居正接言了,声音显出了强硬:“去哪里都不行,只能去浙江”
高翰文定定地望着他。
张居正掠了一眼芸娘,很快又望向高翰文,声音缓和了些:“得失从来两难。桃源芳草,远离庙堂,墨卿,但愿这是你的福分。”
高翰文默在那里,芸娘怯怯地抬起目光望向他。
张居正:“不能再耽搁了,我送你们走。”说着亲自走到前厅门边,替他们开了门。
芸娘连忙拎起了包袱,又抱起了那张琴囊。
高翰文的目光立刻望向那张琴囊,芸娘从他的瞳仁中似乎又望见了隐隐闪出的火苗,颤了一下,将那张琴囊慢慢放回到桌上,只拎着包袱走到高翰文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