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自我介绍(2 / 2)

接下来的两天,对于陆然来说,几乎如同是甚至地狱。

他拼了命的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合适的肾/源,四十八个小时,几乎未曾阖眼。

而李红梅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枯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第三天,准备再次强打精神去医院照顾李红梅的陆然却被晏长安给按住,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将他重新塞进了房间里,看着他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之后,晏长安方才放心。

“你太累了。”

“陆然,相信我,我去照顾你妈,你好好休息休息,好吗?”

对上晏长安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陆然几乎是所有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近乎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啊。

有晏长安在。

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直到看到陆然熟睡过去,晏长安方才替他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来离开房间。

医院。

“晏先生,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在晏长安准备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的时候,李红梅的主治医生叫住他。

脚步微顿,晏长安转过身来望向医生点了点头,“您讲。”

“上一次来的那个跟病人配型成功的女士…是没有谈妥吗?”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病人的身体现在你们也看得到,一天一天都在变差,要是再不做手术…恐怕拖到最后,就算是真的出现奇迹,也回天乏术了啊。”

听到医生说的话,晏长安的眸色变得深邃了几分,隐约有些恍惚。

顿了三秒钟,晏长安像是笑了笑,望着医生开口道:“医生放心。”

“过两天…就准备手术吧。”

推开病房的门,晏长安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帮李红梅翻身,按摩,然后再替她擦脸,擦胳膊,洗脚。

做完这一切之后,男人方才坐在病床前面。

李红梅一直都在深度昏迷中,双颊已经彻底凹陷下去,若不是鼻子下面插着两根呼吸管,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已经彻底死去。

晏长安笑了笑。

望着李红梅自顾自的开口说起了话。

“阿姨。”

“其实我一直都欺骗了您。”

“可是啊,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想好好的,好好的跟您做一次自我介绍。”

“我是晏长安。”

“我深爱着您的儿子,并且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生都会像现在这样的爱下去。”

“我想您一定不能接受吧。”晏长安顿了两秒钟,轻轻摇了摇头冲着李红梅笑笑,眸中闪烁着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郑重。

“是我拉着陆然的手,走上了这条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路。”

“以前啊,我总是在想,以后如果阿姨您病好了,我就带着陆然,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您。说起来可能有点可笑,我是真的想对陆然好。”

“陆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于我的意义…怎么说呢,就像是阳光。”

“他很爱您。其实陆然并不适合娱乐圈这种地方,他太干净,太单纯,太明朗。但是为了您,所以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到现在,阿姨,陆然是真的很爱您。”

晏长安笑了笑,望着李红梅枯瘦的侧脸,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而我也很爱陆然。”

“说起来,或许您不会相信。这种感觉啊…我以前也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出现在我身上。那种…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可以付出一切的感觉。”

“阿姨,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同性恋有多恶心,多变态,多肮脏多龌龊的时候,请您一定一定,要把所有的愤怒和恨意,全部都放在我的身上。”

“不怪陆然。”

“他太蠢了,”晏长安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神有些恍惚,“蠢到被我一路拐到这里来,还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我跟陆然一起,手牵着手一起变老的模样。”

“阿姨啊,如果您病好了,我真的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耐心去像您证明,我会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对他都好,我会让您相信我,并且放心的把陆然交给我。”

晏长安沉默了三秒钟,微微阖上眼,嘴角还挂着温醇的笑意,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素来温和镇静的眸子,此时此刻却是微微湿润,酝酿着让人不忍多看一眼的淋漓伤痛。

“陆然跟我说,他学厨艺是为了以后能变着花样给您做饭,他还想以后带您去做大飞机,给您买一个带游泳池带花园的别墅,他想要好好孝敬您,让您后半辈子都能够好好的享享清福。”

“您是陆然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了。”

“阿姨,我一定会救您的。”

“陆然过的太辛苦了,如果他就这么亲眼看着您死去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吧?而我啊,我偏偏舍不得陆然痛苦。”

“阿姨,您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为什么永远要有这种让人根本没有办法选择的选择呢?”

晏长安笑了笑,嗓子却是沙哑的不像话。

“但是啊,只要人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那其他的一切,就都没有关系了,对吧。”

晏长安缓缓站起身来,半跪在地上,望着李红梅的侧脸,微笑着,一字一顿的开口。

“阿姨,我再跟您自我介绍一次。”

“我是晏长安。”

“是陆然的爱人。”

“是这个世上除了您之外,最爱他的那个人。”

“阿姨,我是陆然的爱人。”

此时此刻,晏长安的眼眶已经彻底涨红。

“可能以后我不能像现在这样陪在陆然身边了。”

“我不在了,他会难过。”

“可是您不在了,他这辈子都会恨自己。”

“这么比较下来,就很容易做出选择了,对不对?”

晏长安冲着李红梅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承诺。

“阿姨啊。”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他。”

————

————

陆然来到医院的时候,晏长安正在给李红梅按摩。

身高一米八七的男人,做起这些事来的模样,不仅丝毫看不出来女气,反倒是让陆然有一股从心里窜起的感动,几乎是让他鼻子一酸,忍不住眼眶都红起来。

谁能够想象面前站着的人,是一个月前还生活不能自理,衣食住行全部都靠保姆佣人照顾的晏长安?

这个男人啊。

他永远都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沉默的,为自己撑起这么一片天空来,明明都是男人,可是似乎只要晏长安在这里,陆然就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听到开门的声音,晏长安转过头来,看到陆然,男人温柔一笑,“睡好了?”

陆然点头,目光却是落在晏长安的脸上。

催着他去休息,自己呢?

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白处的血丝,还有眼眶下面一片青黑。

陆然陡然惊觉,似乎这些天来,自己还偶尔有些休息的时间,而晏长安,却几乎像是感觉不到辛苦似的,将所有的时间全部都放在了照顾李红梅,照顾自己,还有寻找肾/源上面。

深吸一口气,陆然上前一步想要接过晏长安现在的工作。

“我来。”

刚一开口,躺在床上的李红梅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陆然眼皮猛地一亮,迅速蹲下身来握住母亲的手,仰起头来望向晏长安。

“我妈醒了,我妈醒了是不是?”

“阿姨应该是醒了,你别急。”晏长安拍了拍陆然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果然,没过多久,李红梅的眼睛缓缓睁开,注意到这个细节,陆然几乎是忍不住的狂喜。

三天。

整整三天。

李红梅已经昏迷了三天。

女人浑浊的视线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当落在陆然身上的时候,李红梅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猛地亮了亮,伸出手试图抓住陆然的手。

陆然立刻反应过来,两个手一起抓住母亲的手。

“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虚弱的笑了笑。

李红梅伸出手来拍了拍陆然的手背。

“傻孩子,妈怎么会听不到你。”

“陆然啊,妈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李红梅的头无力的侧过去,望着天花板,语气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我梦到啊,你还很小很小,流着鼻涕满大街的跑,缠在我身边冲着我笑。”

“到后来啊,你就慢慢慢慢的长大了,说起来也奇怪,就好像是我在梦里…又重新看着你长大了一次一样。”

李红梅轻声的笑,还没笑两声,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然拍着母亲的肩膀,近乎语无伦次的摇头,“妈,您别说了,别说了,休息一会儿,您先休息一会儿…”

“然啊,你让妈说完。”

“妈害怕啊…再不说,就没机会说咯…”

“我梦到妈看到你越来越出息了,还给妈找了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女朋友。”

李红梅颤抖着手放在陆然的头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陆然啊。”

“妈知道妈快撑不住了…”

“可是妈不想死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妈还没看着你结婚生子…妈都还没好好的陪陪你…”

“陆然啊…”

李红梅剧烈地喘息,像是破旧坏掉的风箱,抓住陆然的手一遍一遍的重复。

双目充血。

陆然紧紧地抱住李红梅,抱住母亲短短数天已经消瘦到不成人形的身体,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语无伦次的开口。

“妈,你不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

“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

“陆然啊,”李红梅强打着精神,伸出手来擦掉陆然脸上的眼泪,微微摇了摇头。

“傻孩子,都这么大的,还掉眼泪,你羞不羞?”

“妈啊,早就看淡了。”

“这种事情啊,勉强不得,勉强不得。”

“你别伤心,啊?”

“陆然啊…妈就是有点舍不得你…”李红梅忍着心痛冲着陆然笑,眼泪却像是关不上闸门的水阀似的,汹涌不息。

“都还没享到儿子的清福呢…老天爷就让找我去陪他了…”

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心中绞痛,陆然慌乱的抱住母亲,像是下一秒就要失去她似的,语无伦次的开口:“不会的,妈,不会的,我已经找到肾/源了,马上就可以手术了,对,我已经找到肾/源了,马上就可以手术了!”

下一秒,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陆然脸色瞬间煞白。

几乎是不敢转过头去看晏长安的表情。

直到李红梅再次疲倦到承受不住昏睡过去,陆然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动也不动。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晏长安。

他要怎么面对晏长安呢?

到最后这一刻,他才知道他究竟有多自私。

他不忍心看着母亲就这样离开。

可是难道他就可以选择放弃晏长安吗?

陆然的呼吸都有些艰难,几乎每一次的动作,都可以牵动心脏最柔软的位置,痛彻心扉。

满头大汗,陆然的身体都像是失去了支撑似的滑落在地上,全身的皮肉都在叫嚣着,全部血液都涌到头顶上来,意识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蜷缩成一团,陆然不敢看晏长安现在的神情,不敢去看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

眼睛酸的可怕,眼泪却怎么都掉不下来,陆然剧烈地喘息着,五官都皱在一起,痛的蚀骨。

这种情况。

要他怎么选?

要他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