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贼人叫你!”

袁依婉遮唇笑了起来,用一口纯正的雅音道:“豚,好大一贼人。”

“貉子!”看热闹的村民哄笑出声,有的人还兴致起来骂起人来。

辛子叔一甩袖,手臂却将袖子给鼓囊的夹在了腋下,看的辛离离眉毛一跳一跳的,拼命在心里暗示自己,你现在就是一五岁小孩,忍住,不能笑!

她不能笑,袁依婉却是笑出声来,她梳着时下妇人爱梳的高髻,所有头发高高盘旋在头顶上,上面插一步摇,顾盼生姿,简直就是从画里走出的仙家仕女,周身气度远不是辛子叔可比。

她弯腰同司马佑安挡在身后的辛离离介绍道:“我乃汝南袁氏十一代第七女,是你母亲的亲妹妹,离离,你应唤我声从母。”

辛离离已经弄懂从母就是阿姨的意思,她在周围人听见世家大族汝南袁氏这四个字的惊叹声中,从司马佑安身后探出个脑袋,乖乖喊了声:“从母。”

“哎。”袁依婉都没想到她能叫人叫的这么爽快,一时间竟有些怔愣,反让辛子叔钻了空子,他叫嚷道:“焉知不是骗你,怎可认人?”

这道题她会答,辛离离眼眸锃亮,模仿小孩口气道:“因为她与母亲长得很像,就如同父亲与叔父长得很像一样。”

“哈!”辛子叔神情凶狠,“我说她不是!”

袁依婉厉声道:“你这豚,闭嘴!姐夫谦谦君子,怎的有你这种兄弟?他尸骨未寒你就着急要抢他家的东西,竟还有脸编排我这从母!”

“我倒想问问,你们是离离的亲人还是强盗,孩子受伤了没瞧见?与我一妇人做口舌之争,算什么?”

辛离离在心里给袁依婉鼓掌:说的好!骂死他们!连小孩的主意都打,呸呸呸!

辛子叔几个妹妹,辛离离的姑姑自然不甘示弱,同袁依婉争吵起来,几人俞吵俞烈,辛离离拿出怀中牌位,摸了摸上面的辛子伯三个字。

她声音弱弱的问:“因何叔父和姑母要拿离离家的东西,那些不都是父亲和母亲留给离离的吗?”

这话一出,争吵的两方也消停下来,袁依婉冷笑道:“还能如何,豺狼野心贪图你家财产罢了!”

辛子叔啐了一口,辱骂道:“我看你这貉子才是那么想的!”

原来他是将袁依婉与他看成一样人了,怪道如此着急,他一把推开她,将她推的一个趔趄差点跌落在地,居高临下俯视着辛离离道:“离离,兄长已故,你孤身一人怎能活,日后你跟着我过,你家财物便得给我,只要你点头,叔父就养你!”

袁依婉被三个姑姑拉住,生怕辛离离被哄骗,着急喊道:“离离,万不能答应!”

辛离离仰头注视着辛子伯,若她是小辛离离,面前之人虽面目可憎又贪图她家财产,但他说的对,小辛离离无父无母,自己怎敢活在乱世中。

比起从来没见过的从母袁依婉,自然还是熟悉些的叔父好些,所以她会同意,可惜小离离选错了人,她记得在看书时,有寥寥几句勾画辛离离,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辛离离冰雪佳人,心比天高,奈何孤女一人,寄人篱下,纵有七巧琉璃肝又如何,所有欢声笑语都不属于她,便是连读书识字都是妄想,她有的只是在寒冬腊月还要为叔父一家洗衣的生活。

她无数次后悔当时没有听从母的话,反而到了叔父家生活,望着手上的冻疮,她决定贪图不属于她的一丝温暖,她要嫁给桓之凡,她要向堂妹炫耀,她要让叔父一家永远只能仰视自己!”

要不要到辛子叔家生活,是辛离离命运的转折点,辛家不做人,要不然能做出支开五岁孩子去找大夫的事?真过去苦日子就来了。

辛离离在心里默念忍住,忍住,她现在是五岁孩子,艹,她忍不住了,这帮不是人的玩意!

“离离,跟叔父走。”

司马佑安一脚踹在辛子叔手上,力道之大,让他狠狠嘶了一声,在辛离离瞪圆了杏眼中,他小小的倒影正摇着头。

辛离离便脆生生道:“我不要!”

辛子叔脸色一沉,“你说什么?你个五岁大的孩子还想自己立门户不成?”

“怎么不行?”她从牛车上颤巍巍站起来,小声同司马佑安道,“麻烦扶我一下。”

对着棺材默念三声对不住,想来辛子伯一片慈爱之心,会宽恕她的,她爬到棺材上,一只手牢牢抓住司马佑安的手不放,一手搂着辛子伯的牌位。

站在棺材上的辛离离可以和辛子叔平视了,她举着手里的牌位问道:“叔父说,我父亲死了是吗?”

辛子伯一直在鼓捣他那两个宽袖,黑着脸回道:“正是。”

她追问:“那我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辛子伯差点就说出口,早死了之类的话,话到口边反应过来说:“你去找医者之后不久。”

辛离离深呼吸几次,直勾勾盯着辛子伯,一字一句问道:“我父亲死后,叔父有为我父亲招魂吗?有为我父亲擦洗身体吗?有为我父亲正衣冠吗?”

说着,她眼眶都红了,里面渗出点点水渍来,她道:“叔父,你们为我父亲安置灵堂了吗?”

辛子伯面色难看起来,他们脑子光想着搜刮钱财了,哪里还会注意躺在床上的辛子伯,这世道乱,死的人多了,他们都没在意过。

袁依婉挣脱开钳制,冷嘲热讽道:“自然是没有的,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忙着搬你的家呢。”

辛离离泪珠子大滴大滴的落,哽咽道:“所以叔父,你们任由我父亲躺在床上,视他而不见,既没有为他擦洗,又没有为他正衣冠,你们,你们,我父亲好可怜!”

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轰然炸裂,他们只以为辛子叔是要来抢夺家产了,哪里料到辛子伯尸骨还未寒,至今仍躺在床上,愤然骂出声来:“这竖子!”

“豚!”

“貉子!”

“简直鼠辈!”

“小女郎可不敢跟他走!”

辛离离手心里满是汗,她扬着脖子道:“叔父这样的行事,让离离没有办法相信你们的人品,我父亲还没入土为安,你们就敢当着他的面搬他的家,我要是去叔父家了,还能活着吗?”

“所以,叔父,我不走!”

拉着棺材来的伙计和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将辛子叔逼离了牛车,他大声道:“对,不能跟这豚走!”

辛子叔同几位姑姑被骂得抬不起来,自己又心虚,辛子伯确实还躺在床榻之上,他们谁都没理,都没想过那是他们的兄长,他们要好好送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