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

完颜明珠哼了一声，高傲的侧倒下来，就像是要栽下马一般这是她唯一可以使唤宋易的时刻，她自然骄傲。

因为宋易需要伸手去接住她。

儒州有城，自然就有乡下。在平民眼中，打仗是国家的事，活着是自己的事。这么多年的战争，燕云十六州除去逃掉的那些人，许多人已经看惯了打仗死人这些事。

从某方面来讲，他们是真实的活着，逃得远远的，甚至这里连税都没有，除了蔬菜之外，他们连被抢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家中没有肉。

一年到头，儒州附近的村民能够吃到的肉是家里的汉子在山里打猎带回来的野味。哪怕是一只山鸡一条肥鱼，他们都会在尝过鲜之后晒干之后埋进土里藏起来，藏得多了，过年没有被战火牵连着死去的话，也能过一个不错的年

见到宋易递出去的银子，朱大员还不太敢收，是她五大三粗的婆娘壮着胆子伸出手接了过去，朱大员这才憨笑着将宋易与完颜明珠迎进了屋内。

“你是金人”朱大员笑得有些勉强的问道，因为宋易手中牵着绳子，绳子那一头拴着完颜明珠，完颜明珠披散着乌发，连铠甲都是大赵制式的，看上去向一个大赵人。

“她是金人”宋易指了指完颜明珠笑着说道，他很清楚朱大员想着什么，一开口便说出了完颜明珠的身份。

见朱大员眼中还有不解之色，宋易接着说道，“铠甲是她偷的，恰好被我抓住，我正好送她去交给儒州的大赵军爷大哥怎么称呼是大赵人么”

朱大员这才呵呵一笑回答道，“我是大赵人，我叫朱大员，祖祖辈辈都在这儒州城外长大，嘿嘿你真的不是金人”

看着朱大员还有些怀疑的表情，宋易指着自己清秀的脸十分认真的说道，“你看清楚这张脸金人有我这么帅的么”

朱大员怔了一下，然后终于全然相信了宋易的话，嘿嘿笑道，“公子你真会开玩笑呵呵，不过这才像我大赵人，金人开不起玩笑”

宋易哭笑不得，我说自己帅，难道你认为是开玩笑

完颜明珠倒是在一旁微微冷笑一声，她丝毫不以为那一句金人开不起玩笑是好笑的话。

宋易一眼瞪回去，完颜明珠毫不畏惧的瞪回来看在朱大员眼中，顿时又迷惑起来。

“我们今晚住在你家休息一晚，有房间么”宋易问道。

朱大员的婆娘收过了人家的银子，自然不敢说没有房间，只能笑着说道，“只有一间了，另外一间我们全家住着，还有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孩子”

“哦，那就一间好了”宋易说着，然后让朱大员领着去房间。

朱大员将宋易领到了房间后，才赶紧去找自己的婆娘去了。

宋易打量着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房间了，除了土炕之外，就是四壁和一张桌子，真正的家徒四壁便是如此了。

“这就是打仗的后果了，民不聊生。”宋易叹道，坐上炕头，让完颜明珠坐在了另一头。

“就算不打仗，他们还不是一样这样过的”完颜明珠知道宋易在说什么，冷声辩驳道。

“今晚你睡地上。”宋易很干脆的笑道。

完颜明珠瞪圆了眸子盯向宋易，很鄙视的说道，“你真不像个男人”

“嘿嘿。”宋易听闻这句话，脸上浮现贱贱的笑意戏谑道，“我才想起来，说过要帮你换下这身铠甲的晚会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像不像个男人。”

“你就不是男人”完颜明珠气哼哼的说道，挺起了胸膛，哪怕穿的是铠甲，也掩盖不住她胸前的惊人弧度。

宋易都开始鄙视自己了，这样一而再的被这个娘们鄙视着，自己都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男人了

第三百九十章不堪教化

因为收了宋易那块银子的分量足以当作朱大员一家一年多的花费，难得的是朱大员的婆娘从地里挖出来预备着过年才敢取出来的干肉做了一顿美味的小菜。

笋是山上有的，配着切得薄如纸片的干肉，过了火便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米饭则更是珍贵难得，本是准备着端午包粽子的一些米饭都煮来吃了。这算是宋易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完颜明珠远远的吞咽着口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这对于向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她来说，就如同一个瘾君子看见了罂粟一般的难熬。

“要不让那姑娘也吃点吧”

朱大员的婆娘五大三粗，但心肠却是好的。

“我们先吃完，一会剩下的我会拿给她吃的”宋易一边扒着在北方难得吃到的米饭，一边含糊的说道。

夜里，吃完一碗青菜嘎啦面的完颜明珠气呼呼的靠着墙壁，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宋易。

隔壁传来朱大员婆娘哄着孩子的声音，间或着也有朱大员夫妇之间细细的细语声。

房屋的隔音太差，宋易干脆推开了窗，听着窗外的动静。

星光洒进来，宋易在想江南的烟雨。

“别以为你没肉吃是委屈了，要知道这天下多少人是吃不到肉的，就如今天若不是我给的钱多，这一家人哪里舍得吃肉。”宋易淡淡的说道，陈述的对象正是完颜明珠。

“你倒是不吃啊，装的跟个圣人似得谁不爱吃肉，谁不爱喝酒，这个天下就是弱肉强食的天下我们金人若是不勇敢，不是照样只能蜗居在贫穷的地方过着贫苦的日子吗我们金人难道天生就不是人为何就要比你们大赵人活的差”完颜明珠生气的质问道。

“所以，杀人就是你们过上更好生活的途径侵占别人的家园，夺取别人的财富，这也是长生天教你们的道理”宋易冷笑着。

“可我们生下来，土地不能耕种，猎了皮毛却要被你们的奸商压低价格贩卖，我们除了手中的武器，还能靠什么”完颜明珠反问道。

“这世间，从来都是公平的在金人的土壤上，你们种不了花生，可以种大豆，大豆也种不了，你们可以种高粱总有一种东西，是适合生长在你们土壤上的在你们抱怨的时候，可曾想到南方也是没有貂绒的，买卖这些东西除了千里的辗转之外，更需要找得到买家才能赚钱拿起屠刀去劫掠别的国，别的家，自古以来便是强盗的途径”

完颜明珠怔住了。

她感到很委屈，但是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何去争辩。

一定是他太能说

完颜明珠这般安慰自己。

“怎么没话说了呵呵，你们金人天性残忍，因为见惯了兽血，所以连见到人血也不会动容。我知道你们金人打猎时以杀死多少猎物为荣；上战场时以斩杀多少人头为勇。这确实是大赵人学不来的你要知道，在大赵，没有小孩会在十岁时杀了人而自豪的；很多女子，一生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他们当中，也有穷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但是他们有杀人吗”

“没有。他们不以杀人为手段，也绝不敢去做违背道德律法的事情来谋生，哪怕有，那人的心中也会有恐怖，有愧疚，有悔恨，然而你们有过吗”

宋易的话字字珠玑，语调不大，但却一个个像是羽箭一般扎在完颜明珠的心上，这些话是她不曾听过的话，就像是在她面前呈现出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画面一般。

而宋易，连头都没回过，更不要说表情，他只是望着窗外，静静的讲述故事一般在说着，他这些话，无法对金兵说，因为上阵的兵不回头的在冲杀，没人会听他的话。

gu903();而除却战场之外，他无法接触到金人。完颜明珠是他接触最久的一个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