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阿七……”
他声音低哑不堪。
可榻上的人却没有办法回应他。
她几乎没有了呼吸,已然休克过去。他摇了她几下,几近狂乱地把她抱起来,按压在自己膝盖上,使劲儿拍着她的背,抠她的牙关和喉咙,看着她口鼻处不停溢水,他的喉结,在狠狠滑动……
好一会儿,等她终于不再吐水了,他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回榻上,让她伏卧在枕头上,不停顺着她的后背,紧张得牙齿都在抖。
“阿七,你醒醒……”
“阿七,你不是小神医吗?你怎会医不了自己?”
“阿七……阿七……”
“爷!老朽来了……”
孙正业几乎是屁滚尿流的滚进来的。
“快!”不等他说完,赵樽就打断了他,“快救救她。”
孙正业拎着医箱,瑟缩着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主子爷,心道,急救溺者的法子,您不都做了吗?可他敢想不敢说,抢步上来,替夏初七把了把脉,眉头蹙紧,胆颤心惊的抬头。
“爷,她体温已失,呼吸全无,怕是不行了……”
“你再说一句。”赵樽像是暴怒的野兽,恨恨地瞪着他。吓得孙正业面色一变,身子哆嗦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朽,老巧推断,她心头应还留有微热,如今只有一法……”
“快说!”
老孙头越急越紧张,越紧张牙齿越打颤,越跩文,“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说过一个法子,让活人与溺者一同脱光身子,以活人热身抱暖溺者,熨心回气。”
“别无他法?”
“该有的救治法子,爷您已经做了。”老孙头被他冷鸷的样子吓到,战战兢兢的说着,两排牙齿在不停打架,“剩,剩下的,只,只能听天由命!”
“好一个听天由命!”赵樽死死盯着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拳头攥得青筋直露,突地暴喝一声,“滚,要你何用?”
“是是……这就滚。”
老孙头夹着尾巴下去开方子熬药去了。
赵樽脸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夏初七,慢慢地褪下身上早已湿透的衣袍,一步步走近,低下头,声音低沉沙哑。
“阿七,爷对不住你了。”
说起来,两个人这段时间有过许多的亲密,甚至有过很多夫妻间才可做的行为,却从未有过赤身裸着相拥的经历,尤其还是在她完全昏迷的情况之下,在脑筋迂腐的赵十九看来,这不亚于登徒子的龌龊行径。但既然是《千金方》这样说的,又别无他法,他必须一试。
上了榻,他与她裹在被子里,紧紧抱住她冰冷、僵硬、没有半分热气的身子,看着她乌紫的嘴唇,微肿的眼睛,苍白得没有半丝活人气的脸孔,身上热得直冒汗,心却直直沉入了谷底。
“阿七……”
出口的话,有些哽咽。
他伸出手来,在火炉上烤热了,才慢慢抚上她的脸,她的身上,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又拨开她脸上湿湿的乱发,紧紧捧着,低低说,“你好好休息,睡醒了,就有鱼吃了。”
她眉头皱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有些踌躇,就是不肯睁眼。
“阿七……”
赵樽握上了她的手,越握越紧,脸贴在她的脸上,身子暖着她的身子,一寸一寸摩挲着,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过了良久,唇间才慢慢地溢出一缕极冷极沉的声音来。
“你大仇未报,还未逛遍天下山水,还未吃遍天下美食,还未与我做成真正的夫妻,怎舍得就这般离去?”
怀里的人儿仍旧没有回答他。
“阿七,你若醒来,我必不再说你丑。是,在我这里,你从未丑过。即便蓬头垢面,也足可美冠天下。”
那是一种,旁人永远无法想象的美丽。
在离开京师,北伐大军刚到蓟州的日子,他曾经因为思念她,构思过想在纸上画出她来。可画了无数次,都无法成形。因为,再好的笔墨,都描绘不出她神韵之万一。
她的容颜,不惊艳。可他甘之如饴。她的笑容,不娇媚,却狡黠真诚,笑起来脸上每一处都在灿烂,唇在笑,眼睛也在笑,笑得如枝头含苞欲放的春花。可就不像一个正经的闺阁千金。她不懂诗书,不会温良,不懂妇德,不辨闺仪,可她却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她就像一团火,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他的魂魄。
可他的这团火,如今苍白,孱弱,紧闭着唇,就这般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再无半点声息。
他靠在她的脸,说了许多话,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平静,看上去不像太难过,就像她从前总在他的耳朵边上絮叨一样,慢慢的说着,仿佛只是与熟睡的爱人在低低呢喃。
“爷,汤药来了。”
郑二宝的声音传来时,赵樽正有些说乏了。
“进来吧。”
他声音落下,很快郑二宝就把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接过药,赵樽屏退了他,将汤药灌入自己的嘴里,慢慢低头,唇印上了她的,含着药,用舌头挑开她紧闭的牙关,一口一口,就像鸟儿喂哺那样,慢慢地渡到她的嘴里。
这样的方法喂药,并不容易,因为她不会吞咽,那汤药总是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他喂得心里越来越慌,目光越来越凉。一边喂药,一边替她擦拭,一碗药喂得他浑身热汗,才总算灌了下去。
他的嘴里,全是中药的苦味。
可她还是苍白着脸,根本不理会他的情绪。
一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天色黑了下来,灶上的鱼已经下锅了,在营帐里,似乎都可以闻到诱人的香味儿,可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阿七,你再不醒,爷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像是有些没有耐性了,含住她的嘴唇,重重吻着她,像一只突然间就发怒的野兽般,一边吻,一边低低地吼,试图把她的身体捂热。
“醒过来,你给老子醒过来!”
他低低吼着,吻得很重,搓揉得也很厉害,不多一会儿,那怀里的人儿,唇上就有了血色,身上似乎也较先前暖和了一点。不过,全是被他给折腾出来的血色,嘴唇红肿不堪,身上带着一种肆虐般的痕迹,瞧得他不由红了眼眶。可惜,他的所作所为,她一无所知。只静静的躺着,像一只可怜的小虾子般蜷缩在他的怀里,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阿七,你再不醒,爷欠你的银子,可就不还了。”
他咬牙切齿的一叹。没想到,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反应。
“鱼……我的鱼……”
她在昏昏沉沉间,就像到自己的鱼了。
“鱼个屁!”
赵十九好像很激动?他的声音又大又凶。想着这个,夏初七不由皱了皱眉,想瞪他一眼,却睁不开眼睛来,只听得他说,“你下次再敢这样,爷就,爷就……”
他就要怎样?
迷迷糊糊的想着,夏初七觉是赵十九好像生气了。可她知道,他再凶,都不会真把他怎么样。这种感觉真是好啊,她身上暖暖的,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来,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可她身子太虚弱,视线太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惊骇地感受到他眸子里咄咄逼人的寒光,只觉得这人浑身绷紧得像一只暴怒的野兽。
嗯,赵十九有的时候,还是很像野兽的。
“赵十九,你,你刚说什么……银子……敢不还?”
赵樽微微一愣,哭笑不得,不由生气的低骂了一声。
“看来在你心里,银子果然比爷还重要?”
他恨恨地骂完了,怀里的人儿却眼一闭,又不理会他了,像是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他看着她那讨人嫌的样子,突然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可他手刚抚上她的脸,就把被子滑了开去,露出一个雪白的香肩来,瞧得他身子微微一热,赶紧拉上被子给她裹住,不由有些薄怒。
“一提银子,就醒。不说银子就睡,楚七,你想没想过爷的感受?”
“唔……”夏初七缩成了一团,攀住他的肩膀,有气无力呢喃,“赵十九,咦,你好像没穿衣服?”她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没有睁眼,可手却不规矩,唇角浮现起一丝笑容来,“我就说嘛……我要是……死了……还,还没上了你……真是亏大,大发了……我一定要……上了你……”
他被她的话和动作给刺激到了,按住她的手掌。
“楚七,你在说什么?”
打了上嗝,她靠近了他一些,又喃喃一句“我说我一定要上了你”,然后,不等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她再一次华丽丽的昏睡了过去。
“楚、七?”
他嘴角微微一抽,凑过去看了看。
她双眼紧闭,唇角还泛着乌嘴。但这一次真的是昏睡过去的,鼻间有浅浅的呼吸。他心里一松,终究又抱紧了她,低低一叹,隐隐的,没有人看见,他的唇边,竟然也有一丝笑容。
“殿下!”
陈景在外面喊了一声。
“说!”
“属下可否进来说话?”
知道他想说的话不太方便,赵樽沉默一下,看了看怀中的小人儿,身子微微一动,紧紧盖严了她的身子,这才让陈景进来。
屋子里的火炉很暖和,陈景手心有些冒汗,他一直没有抬头,更没敢去看榻上的两个人,只是垂着眼皮儿,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知道了。”
赵樽终究是一个冷静的人,听完蹙了蹙眉头,看着陈景。
“晚点把‘十天干’都给本王叫来。”
“殿下?”陈景吃惊一下,猛地抬头看着赵樽。
赵樽有十二个护卫。
除去陈景和晏二鬼之外,还剩下十个。而这十个,才可以真正称得上传说中的“隐卫”。因为在平日里,他们并不像陈景和二鬼这般,常常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很多人都不太清楚他们是谁。
他们之所以叫着“十天干”,是因为他们的名字是按“十天干”中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排序的。在十天干的手底下,分别又有一支队伍。队长称为甲一,乙一,丙一,以至类推。这一支队伍的人数不多,但却是真正忠诚于赵樽的人。
不过在这些年里,赵樽真正用到他们的时候不多。如今,如果不是事情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也绝对不会动用他们。陈景盯着赵樽,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赵樽不仅没有解释,还低低补充了一句。
“另外让二鬼放下手里的事,亲自跑一趟辽东。告诉陈大牛,当日他在卢龙塞大帐中对本王的许诺,兴许用得上了。”
那日陈景就在近前,自然知道陈大牛说了什么。
一时间,他惊愕不已,满眼都是疑惑。
“殿下……”
赵樽慢慢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再让我的女人,吃个鱼都要舍命去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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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姑娘们多注意身体。不供暖的城市,冻僵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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