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想了想曹侧妃的性情,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曹侧妃出身不好,听说祖上是做泥瓦匠的,虽然后来她机缘巧合进了楚王府,还不知怎的入了楚王的眼,宠冠王府,娘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家里父兄都得了楚王赏赐的官爵,曹家便发达了起来。但是,曹侧妃的审美品位却没有跟着提升,一想起曹侧妃恨不得插满头的金钗珠玉,以及身上百花缭乱的绫罗绸缎,芍药摇了摇头,她真不明白楚王为何偏偏如此宠爱这位曹侧妃。在她看来,曹侧妃那张脸是长得好,可她年纪也不小了,这偌大的王府里,年轻貌美的女子比比皆是,却都夺不了曹侧妃的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咎为楚王爷口味怪异了。
见着芍药回来,昭明院里众人都很是欢悦,一口一个芍药姐姐,听得芍药忍不住笑嗔:“嘴上都抹了蜜了,个个都给我灌甜汤,行了行了,王妃娘娘说了,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容易,她老人家都看在眼里,一会儿人人有赏。”
王院照照他。众人欢呼了一声,笑了开来,年轻的清脆的笑声,终于将笼罩在这所院子上空多日的阴影打散了,连呼吸都松快了。东稍间书桌前,披着一件莲青色披风的俊秀少年,停了悬腕练字的笔锋,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了院子里众人的欢呼雀跃,不由轻笑一声,更显得清俊至极。
然而,这副画面落在芍药眼里,却让她蹙了眉,对着少年福了一礼,便忙忙上前关了窗子,嘴里还嗔责道:“世子爷,您才去了病根,身子还虚着呢,可不敢对着这凉风吹呀。”
轻笑着的少年,也就是楚王世子好脾气地听着芍药的说落,任她关上了窗子,也放下了手里的狼毫笔,离开窗前,做到了里面的盘榻上,鼻翼里闻到房间里的炭火味,不由打了个喷嚏。
关严了窗子的芍药,看了看屋子里烟雾升腾的火盆,心里沉了沉,这火盆里的炭根本不是无味无烟的银霜炭,而是分给她们这些下人用的劣质炭,不仅火势不足,而且烟火味极大,待得久了,连她们都受不住这炭火的味儿,难怪世子要开着窗子通风,可她记得院子里早先分到的银霜炭还有一篓,眼光不由望向了世子。1cssy。
“芍药姐姐,顾先生病了,都是我连累了他,他眼下受不得风,不能再用那些劣炭,我就让木樨给他送了银霜炭。”世子笑着给芍药解惑,对这个忠心耿耿,又是他母亲亲自送来的丫鬟,他一向很是尊重。
世子口中的顾先生便是给他诊脉开药的先生,是楚王妃娘家刘氏给世子请来的幕僚,早先世子年龄尚小时,为他解惑答疑,随着世子年龄渐长,也帮着出谋划策,而顾先生妻子早早亡故,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孑然一身。楚王妃便将他安置在了楚王府里,因为世子尚未娶妻,楚王妃又厌烦通房小妾,世子院子里十分干净,顾先生与世子讨论的投机之时,便常常歇在这里,这次楚王突然发作的时候,恰好顾先生也在,所以,世子才说顾先生受了他的连累。
“世子爷,自古邪不胜正,咱们府里的这股歪风早晚会散了,奴婢见过了王妃娘娘,王妃知道了您安然无恙,心情大好,人也精神了起来,还让奴婢带了件东西。”说着从袖口里掏出碎成两段的如意。
楚王世子伸手接了过来,把玩了片刻,眼眸一亮,瞬时理解了楚王妃的意思,嘴角不由翘了起来,看着芍药道:“娘亲这是安慰我呢,怕我在这当口乱了方寸,失了心性,进了别人的圈套,才敲碎了这如意,告诉我如意并不如意,我才是楚王府的世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看着芍药还不明白,世子轻声解释道:“三弟出生之时,父王大喜赐了他一柄金累丝万事如意,曹侧妃原还想着给他取名叫如意,后来才知道这名字不吉利,便罢了。”
说完,伸手触摸着断面的青玉,触感还是那么温润,可这玉终归还是断了,再怎么可惜,也回不到最初,楚王世子觉得指尖麻痒,面上的笑容也散了,母亲敲断了这柄青玉如意,除了给他鼓气,怕也有其他的意思。
她是在借机告诉他,经此一事,他心里对楚王的濡慕都可以断了,他与曹侧妃所出的三公子的所谓手足之情,也终归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性情温和,行事磊落,可他的父亲和弟弟,都不信他,他们单所有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终归只是他的痴心妄想,他的父亲和弟弟,早已举起了刀剑,对准了他,以及他最在乎的母亲。
芍药此时终于明白了楚王妃敲断如意的心思,也想清楚如意的不吉利,汉高祖刘邦宠爱戚夫人和幼子如意,甚至想要废嫡立庶,当时的吕皇后万般着急,最后听了张良的主意,请出了商山四皓,才保下了太子的地位。
芍药虽只是个侍女,但她跟着楚王妃,读过书识过字,自然知道张良张子房的大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若是世子有此等人物相助,曹侧妃、三公子便不足为惧。可这世上再去哪里寻得这般人才,芍药暗暗着急,突然想到世子让她带过去的那句话,里面便提到了穆将军,难道在世子和王妃眼里,穆将军便是解决这个困局的人物。
“芍药姐姐,顾先生那边还要你去照顾几日,其他人都没有你周全,我不放心。”世子的话让芍药一个机灵,回过了神。
她忙福身行礼,让世子放心,一定会将顾先生照顾的妥妥当当。
“我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当日教导我的师傅虽多,但大多都被寻了错处赶了出去,或是他们疏远了我,如今,能让我全心信任的也只有穆将军和顾先生了,尤其是穆将军,虽然多年未见,但我仍时时想起他所教的兵法韬略,可惜我于此不甚擅长,如今这种局势,楚王军中我唯信他一人。”世子话语渐低,温润双目看向南方,芍药心中惊涛骇浪,死死地低下了头,今日世子之语,她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出去,即使是楚王妃她都不能说,否则这话语一旦被三公子乃至楚王听到,世子和穆将军的麻烦就大了。
驿站里,虽然经过连番休整,但情绪接连大喜大悲,林燕染还是没有抗住,病倒了,时而咳嗽,时而气喘,脸色苍白,两颊却充斥着病态的潮红,这种症状一看就是重度伤寒症。
自接到紧急传唤,王士春将监视崔府的事务交给了手下,亲自带着马车,火速赶来了,被林燕染的病情弄得心焦如焚的穆宣昭,对他的速度表示了略略满意。再看到王士春颠颠地从马车里,源源不断地拿出珍贵药材和补品,甚至还有熬药的砂锅和小药炉,对他更是满意了。
林燕染给自己开了方子,穆宣昭对着这方子亲自从王士春带来的药材了抓了药,就连熬药时他都在一旁看着,一碗药汤刚刚熬好,便不顾烫手,端着送到了林燕染屋子里。
但是,堂堂穆将军显然没有喝过这种只闻气味便让人恨不能屏息远目的药汤,在喂药的时候,他竟然拿着一柄精致的小银匙,准备一勺一勺地喂林燕染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