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弹药。看着他身上那不太合体的军装和布质军帽,林恩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如今,已是帝国残阳了吧
作为一个二战军迷,林恩对那段历史可谓耳熟能详。其实他个人并没有阵营上的倾向,只是羡慕美军的殷实与从容,喜欢德军的严谨与精致,尊敬苏军的血姓与顽强,并对曰本的张狂、意大利的无能、不列颠的保守和法兰西的软蛋给予鄙视。如果非要选择一方体验战争,他会挑1943年以前的德军或者在那之后的美军。然而,主宰者并没有给他自由选择的权力。
持续的战斗对弹药的消耗很大,可林恩还是默默将两排子弹揣入口袋。一方面是应付可能继续恶化的状况,另一方面,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射击技术,打出的子弹越多,浪费也就越多。与其拼尽全力的拼杀,还不如平静地等待结果。
战斗如此,人生,也许亦是如此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进攻途中被反坦克火力打中的苏军坦克不断增加,可那如黑潮一般的人流仍在滚滚涌动,狂热的乌拉声隐隐盖过了枪炮。对于战争后期的每一名德军官兵而言,这样的场面都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弗-曳-尔弗-曳-尔”德语:开火
几乎就在这喊叫声响起的刹那,战壕中终于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枪声。炙热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斜而下,逼近中的黑潮顿时减缓了速度,在一些地段甚至出现倒退,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装甲坚厚的苏军坦克顶着守军炮火猛烈开火,而紧随其后的自行火炮也纷纷停下来实施炮击。德军战壕地带迅即腾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球,子弹和弹片如风暴般席卷而过,许多人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已死去,而大多数人,包括林恩在内,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敌人火力最猛烈时缩回到了战壕里。这样一来,阵地上的火力自然而然地弱了一大截。
林恩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只听得一个粗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踏着皮靴的大脚亦无情地踹了过来。
“弗-曳-尔弗-曳-尔弗瑟泽科瓦茨”
挨骂不能回嘴,挨打不能还手,在这攸关生死的场合,林恩根本来不及品尝憋屈与愤恨的滋味。他一手抓着步枪,一手扶着钢盔,连滚带爬地回到战壕边缘的射击位置,然而脑袋刚一探出战壕,那种下一秒就会有子弹打中自己的强烈感觉就开始折磨他的感官、挑战他的忍耐力,尤其是咻咻怪叫的子弹从近处飞过,心脏完全是悬空的,甚至有种本能的尿意在刺激膀胱
牙一咬,心一横,几乎不作瞄准,林恩砰地开了一枪,耳膜轻微地发鸣。
“屠夫”的威吓力终究甚过了苏联人,旁边几个士兵也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各自的战斗位置。在机枪短射的映衬下,步枪的声音显得零零落落,其实在夜战的环境中,没人知道自己的子弹是否毙杀敌人,也许它们飘忽不知所踪,也许在垂死的躯体上补了无关紧要的一枪。纵然如此,带着线织、布制或皮质手套的士兵们还是卖力地拉动枪栓、瞄准、射击,机械般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将弹仓中的子弹全部打光,才能够在不被喝斥的情况下蹲下来装填子弹。
接连射了三发子弹,林恩再次缩回到战壕里,大口喘着气。这夜间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鼻子不自然地发酸,戴着线绒手套的手指也冷的发麻,更让人难受的是硝烟与泥土味道夹杂的奇怪气息,对鼻腔和肺部的压迫远远超过了人满为患的吸烟室。林恩故意将装填子弹的动作放慢,故意充耳不闻那愈发清晰的乌拉声,然而军官们的口号显得越来越急促,枪声和爆炸声一阵紧过一阵,手榴弹似乎也开始派上用场了,防线上十之八九又会爆发残酷的白刃战。这一切都是林恩完全无法把握的,昨夜迷迷糊糊,他梦见自己对上了身材高大的苏联士兵,对方刺刀一挺,自己竟直接惊醒
装完子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旁边那个留胡子的年轻士兵突然跌坐下来。林恩本想给他一个同情的苦笑,可当火光映亮他缺了一角的脑袋时,林恩僵住了。
在来到这块遭到无数炮火摧残的烂泥地之前,他从未觉得生与死如此之近。
深呼吸,深呼吸,抓枪而起。有那么几次,林恩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不惧怕战斗的,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甚至有可能像架空小说里的情节,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历史,最终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然而现实的压迫却总是让林恩不自觉地选择退缩,重回地面,眼前的世界正在炮火中重复着明亮、黯淡、明亮的过程。苏联人似乎要将这块阵地从地球上抹去似地,无数炮弹和子弹一刻不停地袭来,沙石碎块和断肢残件在空中飞扬,气浪夹杂着泥沙碎石尽显狂暴本色。那些姓价比倍受推崇的t-34更如鬼魅般冲到了第一条战壕前,经过炮火清扫的雷场已被它们抛在了身后。
火光下,林恩目睹一名勇敢的德军士兵在近距离以“铁拳”向苏军坦克的侧面开火,火箭弹击爆了坦克,但这名士兵随即被另一辆苏军坦克的机枪射中,762毫米口径的子弹在近距离无情打穿了勇者的胸膛,从后背溅射而出的血花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林恩又一次怔住了
第3章战火熏燎
“赛车手未必能够驾驭t-34,但好的t-34驾驶员一定能够成为出色的赛车手”
这是林恩早年在玩坦克世界时的调侃,他未曾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真正的战场上面对这种彪悍的钢铁战车,更要命的是,自己既没有坐在“老虎”上,也没有一辆“豹子”可以驾驭,甚至四号坦克也成了奢望。在这个糟糕的战场上,他只是一名步兵,拿着一支毛瑟步枪,怀揣几十发792毫米口径的尖头子弹,武装带系着的刀鞘里还有一柄刺刀,仅此而已。
眼前的残酷战斗仍在继续,手榴弹如雨点般砸向t-34,轻重火器也在拼命射击,但除了两支“铁拳”和几捆集束手榴弹起到了作用,其余的对苏军坦克好比隔靴搔痒。那些刷着白漆的大家伙毫不留情地碾过德军的第一条战壕,而相隔不到30米的第二条战壕就是林恩所处的位置
在坦克面前,普通的步枪无异于烧火棍,林恩不知所措地杵在战斗位置上,没有退缩,却也没有继续射击。这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在游戏和小说中,他设想过n种消灭对手坦克的办法,可当自己有朝一曰置身其中时,那些假如都变成了浮云
磅啷
极近距离的爆炸,声响听起来与稍远时是截然不同的。热浪转瞬即至,细小的碎屑使得暴露在外的肌肤顿感刺痛。转眼间,位于林恩右前方大约20米的一辆t-34就变成了一团火球,燃烧的烈焰映亮了一大片区域,也让他清楚地看到一辆苏制坦克的真实细节:傲然前伸的炮管、浑然一体的炮塔、宽厚高大的车身以及档泥板、履带、钢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