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2 / 2)

王家的主厨高大通最拿手一样便是五香脱骨鸡,肉烂骨酥,味透入骨,手轻轻一提便骨肉分离,肥而不腻,而且整只鸡卧在盘中,从鸡冠到鸡爪全部保留,栩栩如生。

王瑞站起来,对着这只鸡,活动了下手指,最终放弃亲自手撕,吩咐丫鬟:“把高大通叫来!撕鸡!”然后对何云一道:“咱们先吃别的。”

“你是不是又想学别的法术了?”这么殷勤。

王瑞不乐意了:“你这么揣测我就过分了吧,我对朋友一向这么仗义。”

“我没朋友。”少套近乎。

“嘿嘿,现在不就有了么。”近乎套定了。

纸鹤如雷电般的俯冲直下,翅膀仿若钢刀一般贴着尤枫划过,只一瞬间,尤枫的右胳膊便掉落在了地上,伤口处滴出黑红色的黏腻液体,那不是他的血,而是他吃掉的人类血液在他体内生成的供他活动的养料。

尤枫知道遇到敌人了,这个纸鹤八成是救了王瑞的那个道士的,当初他隔着门便感受到了他的强大威慑感,才赶紧逃离书斋的,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放过他,而是用法术驱使一个纸鹤来杀他,对他穷追不舍。

纸鹤扑腾着翅膀折返回来,再次向尤枫攻击,这一次,尤枫自知不是对手,转身跳跃着飞奔逃走。

捂着断掉的胳膊腾跃到空中,尤枫发现纸鹤没有追来,回头看时,见纸鹤竟然在地上用嘴啄美人皮。

而不远处,就是那张师哥的人皮。

尤枫在意识到自己落下了重要东西的瞬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考虑,便折返回来去取师哥的人皮,就在他触及的瞬间,背上猛地的被啄了一下,回头见白森森的纸鹤正在他身后,而纸鹤的身后则是被扯碎的美人皮。

决不能让它毁掉自己的至宝,尤枫动了这个念头,将师哥的人皮塞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反身用左手去攻击纸鹤。

纸鹤闪身躲过,嘴巴啄住尤枫,带着他直飞空中,尤枫眼看着怀中的人皮掉落,痛苦的喊道:“不——”

纸鹤带他飞到空中,猛地放开嘴巴,尤枫便直接摔在断壁上,咳出了一口黑血。

尤枫第一件事还是去寻找师哥的人皮,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猛地见到纸鹤落在他面前,他怒极,野兽般的嘶吼着朝碍事的纸鹤冲去。

纸鹤没有躲开,反而张开翅膀将他裹在怀中,尤枫挣扎着,奈何锋利的指甲却戳不穿纸鹤,纵然它是纸做的。

忽地,此时纸鹤竟然起了火,火炬一般紧紧裹着他。

又是烈火,毁容被活活烧死的烈火。

他痛苦的嘶叫着,仿佛周围又响起了李家大少爷的笑声。

不能就这样死,他用利爪插进自己腰部,将身体一分为二,上半身飞出了纸鹤的控制,在地上单手爬着,留下一串黑红色的污渍。

师哥在哪里?他寻找着,一只手爬着爬着。

而这时纸鹤烧尽了他的下半身,朝他残存的部分一步步走来,不急不缓,似是知道尤枫死到临头了。

尤枫看到棋顺呆呆的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可能是被鹤鸣唤醒的。

“求你……求你……”尤枫看向棋顺,师哥的人皮就在他面前:“……给我……”

棋顺看到尤枫朝他的方向爬,吓得往后挪着,同时也发现了尤枫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这时浑身燃烧的纸鹤俯身,紧紧贴着尤枫的后背,烈火熊熊。

“师哥——”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师哥——”

棋顺突然站起来,捡起人皮,朝尤枫丢了过去,可惜差了一点点距离。

这时,棋顺清楚的看到,尤枫的左臂带着火伸了出来,紧紧抓住那张人皮,拽向了身体的方向。

此时大火完全吞噬了他们,烈火中,棋顺没有再听到任何喊叫。

一切都化成了灰烬,曾经的恩怨如此,尤枫如此。

烈火焚尽后,地上留下一捧黑灰。

此时傍晚的凉风吹来,四下消散,再无任何痕迹。

棋顺嘴巴嚅了嚅,原地坐下,抱着腿,肩膀一耸一耸的。

良久他抬头,抽抽噎噎的抱怨道:“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我要怎么回去啊?”

王瓒被救回来后,用被子裹了放在床上,陈氏守在身边照料着,王瑞背着手在屋内不停的走动,不时看一眼镇定打坐的何云一。

王瑞焦躁不安,一来王瓒毕竟没苏醒,也不知活了之后的生命质量如何,二来画皮逃掉了,它不死,哪天来个偷袭,他小命就交代了。

他像个等待捷报的武将,不停的踱来踱去。

这时候,院内有响动,王瑞仔细一听,原来是门口有人在喊,他对闭目养神的何云一道:“我去去就来。”何云一压根没睁眼看他,王瑞耸耸肩,出了门。

到门口就见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探头探脑。

“什么事啊?”王瑞猜出了几分,可能是刚才逃走的仆妇去报案了,说王瓒被人挖心死了。

果然这两衙役先给王瑞作揖,然后堆笑道:“王公子,刚才好几个人到县衙去报案,说你们族中的瓒爷死了,县令大人叫小的们来看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韦县令见许多仆妇来报案,却不见王瑞本人和王瓒的妻子,细问之下,这些人不是受主人差使来报案的,只是目击了死亡案,自作主张来报官的。

韦县令等了一会,仍不见王瓒的亲戚来报案,觉得蹊跷,若是真有凶案,奈何本家不来人?于是派了两个衙役过来瞧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瑞做恍然大悟状:“啊,这个啊,我堂哥跟我嫂子闹着玩呢,吓唬人罢了。他现在闹累了,已经睡着了,不信你们跟我进去看看。”

两个衙役互相看看,笑道:“那小的们就跟公子进去吧,也好复命,您可千万别怪罪。”

王瓒将两个衙役领到王瓒跟前:“你们试试鼻息,他睡着呢。”

衙役见王瓒呼吸均匀,面色如常,笑道:“不用试了。”

王瑞不许:“一定得试。”

其中一个衙役只好道:“得罪了。”伸出手在王瓒鼻息下试了一下,这一试不要紧,就见王瓒鼻息使劲嗅了嗅,猛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喷嚏,腾地的坐了起来,吓得两个衙役往后退了一大步。

“告辞告辞。”两个衙役笑着往后退,朝王瑞作揖:“公子留步。”一溜烟跑了。

王瑞没搭理他们,盯着王瓒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活了?”王瓒还有点懵。

陈氏没惯着他,粉拳紧握,狠狠给了丈夫一拳:“疼吗?疼就是活了。”

王瓒整理下思路,把发生过的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摸着胸口呆怔了片刻,然后下了床,朝妻子跪了下去:“娘子在上,请受为夫一拜。”

何云一不给面子,人到了之后瞅了眼:“我不吃鹿肉。”转身就走。

“你不是说只有四禁不吃么,鹿,碍着什么了?”王瑞纳闷,难道因为鹿是道家的吉祥物?他记得鹤和鹿都是神仙的坐骑,难道坐骑也不能吃?

他追上去,拉住何云一的衣袖:“那就不吃鹿肉了,咱们吃点别的。不过容我想想,牛是不吃的,猪肉烤着又太腻。”

“你怎么整日就知道吃吃吃的?”

“人活在世,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么。最近天气不好,不能出去郊游,你又不喜欢看戏。美色,你肯定是不沾的。”王瑞灵机一动:“慢着,有些道士是不限制的,你能不能?你若是能,那太好办了,我知道几个地方……”

何云一恨不得拍死王瑞:“闭嘴!我要回去打坐了,你自便罢,我寻到师弟的行踪便离开,你不用太费心了。”

吃人家饭受人家管,王瑞不想管何云一,只求他在以后有求的时候,何云一看在如今悉心供奉的份上,肯出一份绵薄之力。

既然何云一有正事,王瑞不好勉强了:“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打坐罢。”

等人走了,他自个无聊的在廊下烧鹿肉吃,肉香陪着连绵不绝的雨雪,颇有几分情调。

此景此景,他忽然诗性大发,低头烧炙鹿肉的时候,轻吟道:“雪儿偏解饮,只要金杯满。谁道雪天寒?翠袖阑干暖。”

一心烤鹿肉的王瑞,不知道远处的屋舍的屋檐上趴着一只橙红色的狐狸,一身溜光水滑的橘红色毛皮,雪片落上而不沾分毫,四个黑色的爪子踩着脚下的屋檐,黑琉璃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瑞。

黄九郎只能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了,因为它感受到就在离王瑞不远的地方有一股不能招惹的气息,应该出自法力强大的道家高人。它若是再靠近一些,被对方察觉到就危险了,所以它只能远远的看着王瑞。

它见他雪天烧鹿肉,又吟诗为赋,心想,他的确是个有几分风雅的人物,不似那些凡夫俗子,或许真的很特别,能帮助自己也不一定。

黄九郎看得出神,忽然这时发现王瑞抬眸向它这边看来。

它作为一个有近五百年修行的狐狸,视力极好,只在一瞬间就将他看了个清楚,他生得颇好看,有种纯净的少年气。

话说王瑞抬头取作料的时候,不经意一抬眸看天,竟看到远处的屋檐上看到一只红狐。

狐狸怎么在屋檐上?他皱皱眉,赶紧揉了揉眼睛,待再去看时,屋檐上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自己眼花了?他视力极佳,至少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此。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没有?在远处的屋檐上。”

王瑞问书童文顺,文顺正烤的兴起,笑嘻嘻的道:“小的只顾着低头,没看到屋檐上有什么东西,哎呀,好了,好了,熟了,少爷。”

“就知道吃!”王瑞拍了他后脑一下。

王瑞就当自己出现了幻觉了,没往心里去,吃完鹿肉,袖手在廊下发散热气,看着初冬第一场雪,心情大好,这种天气就该吃饱了喝足了睡一觉。

正打着哈气,这时丫鬟来报:“少爷,霍家少爷来了,说有重要的事儿要见您。”

霍柯来做什么?

王瑞在客厅见到了一脸兴奋的霍柯,正确来说,他的表情是幸灾乐祸。

“王兄,你猜怎么着了?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蕊云,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长了个像碗口那么大的黑斑,而且还在扩大,要不了多久,那脸就没法看了。”霍柯笑道:“妙妙妙,不知是哪个神仙替我出的这口恶气。”

跟个伎女置气,这点出息。王瑞打了个哈欠:“就这事儿?我知道了,再见,我要回去睡觉了。”

“别啊,够朋友就陪我去金兰楼逛逛!”霍柯拉住王瑞的衣袖,把人往外拖:“你整日睡觉,岂不是浪费大好青春,生时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不管三七二十一,霍柯连扯带拽把王瑞弄出了家门。

王瑞兴趣缺缺的陪着霍柯来到玉满楼在伎女面前找存在感。

进了门一打听,原来蕊云别说找人要梳拢的钱了,连客人都不用她接了,被打发去后厨洗完了,说是客人看大她脸上的黑斑,怕她传染,就是不传染,也倒胃口,嫌弃的不得了。

霍柯和王瑞来到后厨,正巧看到蕊云蹲在门口,用个木盆在洗碗。

她听到一回头,王瑞见了,吓了一跳,她白皙的脸蛋上印了个碗口大的黑点,像是雪地上落了个墨点,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话,简直像墙面上落了个鸟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