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女尸已经追上来了,伸手朝他插来,指甲如锋利的刀片一边,仿佛能将空气劈开。
王瑞大叫一声,闪身一躲,当即,她的指甲戳进门板里,拔出时留下四个空洞,里面的小沙弥吓得大叫:“施主你在劫难逃,请快离开本寺!”
趁这个功夫,王瑞连滚带爬的朝前奔命,女尸转过身,继续追他。
庙外有棵槐树,树围足有十尺,王瑞扑到树前,正想喘几口气,不想一口气才提起,余光就见女尸扑了过来,他闪身一躲,藏在树后。
女尸便跟着槐树抓他,他往左,女尸便往左,他向右,女尸便向右,一抓一躲,一躲一抓。
王瑞汗流浃背,擦了汗,心想天怎么还不亮:“我这小命是不是要交代了?”
他一出声不要紧,女尸突然暴怒,双手齐齐朝他伸来,王瑞向后一躲,就见女尸两个手齐齐扎进了树内,与扎进庙门的不同,这次她如何挣扎,却拔不出手来,抱着书僵直的站着。
王瑞见状,确定她无法再动弹,浑身一软,坐在地上,再使不出力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放亮,晨曦如一道金线浮现在东方,稍许,万道金光洒向大地。
那女尸沐浴在晨光中,拼命挣扎了几下,便再不动了。
化险为夷的王瑞,朝着那见死不救的寺庙瞅了眼,见上面三个金光大字:兰若寺。
王瑞一愣,骂了句脏话。
知县公子韦兴贤在动身赴考前夕生了场病,没有和王瑞一起去济南,从某程度来说是一种好事,毕竟以韦兴贤的水平,去了也是白搭。
“好多了,最近几天还念叨你,说你估计快回来了,盼着你来探望他呢。”韦知县笑道。
“我休整一下,一定登门。”
韦知县返回了官轿内,王家这波人目送知县一行人离去,选了另一条路走了。
王瑞骑在马上和王瓒表走边聊,将发生的种种事情说了一遍,王瓒听得后怕:“这要是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闪失,你就回不来了。”
“可不是,要不然这会得给我招魂了。”
“你这次回家,你爹准叫娶一房媳妇,收几房小妾,生上几个儿子不可。”王瓒不无羡慕的道:“娇妻美妾,你就能享齐人之福了。”
这堂哥哪里都好,就是好色,在家里有河东狮的情况下,持续的好色挨打再继续好色。
他们到达王家大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回去报信了,所以王瑞的老爹王永德和一干仆人已经等在门口了,王瑞才在胡同口露头,就听前方爆发出一阵欢呼,仿佛迎接凯旋的将军。
王瑞才下马,他老爹王永德就迎了上来,双眼噙满泪水:“我的儿,幸好你平安无事。”
他母亲赵氏在一旁揽着女儿跟着抹泪。
赵氏的娘家是临县的大财主,嫁进王家后,先生了一个儿子是王瑞,三年又有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青瑗,如今也快及笄了。
除了王永德一家,还有王家的旁支若干人都出来接王瑞,其中就有王瓒一家子。
接到了王瑞,众人一个心放下,不在门口吹冷风了,拥着王瑞往宅内走去。
进了堂屋,王永德吩咐下去传菜,给宝贝儿子接风压惊。
“瑞儿,你可吓死我们了,船翻了,怎么不在当地找家客栈住下,来封信给家里,让家里派人去接你。你只带一个书童往家赶,多危险啊。”
王瑞也说不清楚,考生的心理总是很奇怪的,反正当时一门心思往家赶:“是啊,留在当地好了,着急赶回来遇到尸变。”
青瑗偎在母亲怀里,瑟缩着:“听着就好可怕。”
“见到更可怕,指甲像钢钩一样,两三寸长!”王瑞张牙舞爪的朝青瑗比划,吓的青瑗捂住眼睛抱住母亲。
赵氏责怪的瞅了儿子一眼:“老大不小了,还吓唬你妹妹。”
见妹妹害怕了,王瑞变得正经起来,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王永德气道:“最可恨的是兰若寺的那帮秃驴,见死不救,以后别想从咱们这里要到一个铜板的香火钱。”
赵氏蹙眉:“可不是,本来还想下个月去做场法式,算了。”
说话间,菜都传了上来,王瑞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和周围伺候的奴仆们,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他急着回家的原因啊,锦衣玉食,试问谁在被乡试折磨后,不想赶紧回到这个温暖的金窝呢。
王瑞最近几日“风餐露宿”,此时一见满桌的美食,顿时口中生津,大快朵颐。
见儿子吃得生猛,王永德含泪道:“慢点慢点,真是的,把我儿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考试就是折磨人的营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的乡试考的怎么样?有信心的登榜吗?”
王瑞差点把嘴里的红烧狮子头吐出来,但考虑到卫生,他生生咽了下去,一伸脖:“我尽力了。”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王永德放出豪言:“就算考得不好又如何,只要儿子你平平安安,这次你大难不死,好好放松一下,爹明天给你千八百两银子,尽管出去玩!”
拿着银子出去浪,正是王瑞憧憬的生活,但表面上平静的道:“我得先好好休息。”
“没错,一定要身体养好了,我儿子真是太不容易了。”王永德给儿子夹菜,满眼的慈爱:“这次考不中也没关系,儿子你还年轻,慢慢考慢慢考。”他读了一辈子书,还是个童生,儿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被人尊称一声秀才相公,已属于不容易了,至于中举人那种祖坟冒青烟的事儿,不敢奢求。
王瑞见老爹没有急着逼他,彻底放心了。
用完饭,王瑞叫丫鬟打来水,洗了个澡,美滋滋的蒙头大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被饿醒才起床。
他伸了个懒腰:“舒服的日子又回来了——”
不考虑这个世界本身的危险的话,王瑞的生活一直比较惬意,平常在县学混日子,跟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但凡县里有的,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跟知县公子是好友,他又有钱傍身,基本上在信阳县横着走。
在家,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如现在,王瑞刚醒,伺候他的丫鬟就端来茶水和痰盂,让他漱口,再端来温水给他洗脸,之后根据当日的天气给他穿衣裳。衣裳自然是绫罗绸缎,富贵人家么,衣裳做一堆,穿都穿不完,每日不带重样的。不是他浪费,而是衣裳的料子金贵,不禁洗也不能洗,穿脏了只能扔。
吃完午饭,王瑞精神抖擞,折扇一拿,去花园散步透气。
一路上碰到数个做工的小丫鬟,她们都认得王瑞,纷纷跟他打招呼,一路过去,活像是检阅士兵。闲步到了花园,王瑞深吸了几口气,畅快的道:“空气不错,清新——”
花园静谧,虽然入秋,花朵凋谢,但胜在树木错落有致,氛围清新宜人。
突然一阵吵嚷声,打破了这静谧的局面。
“你还敢睁眼说瞎话?!刚才我明明看到你那贼眼珠子盯着人家小丫鬟看!呦呵?还说你没看,还说你没看?!”是女子低声尖锐的骂声。
“哎呀,你别胡说了,我根本没看,有人有人,你别嚷嚷了。”一个男子道。
男子的声音颇为耳熟,王瑞一皱眉,这不是堂哥王瓒的声音么,果然就见王瓒和一个女子互相指责着打远处走来,那女子,王瑞认得,是王瓒的妻子陈氏,性子泼辣的醋坛子。
陈氏不忿道:“怎么着,你敢色迷迷的犯浑却怕人说吗?”
王瓒尴尬的道:“瑞兄弟在这儿呢,你就少说两句吧。”
王瑞不想掺和夫妻的事,笑道:“我想起我还有事,你们先忙。”说完,转身跑掉了,陈氏出了名的不讲道理,见谁骂谁的主儿,最爱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惹不起惹不起。
陈氏见王瑞避开走了,索性放开了,叉着腰将丈夫狠狠数落了一顿,才扭着腰走了。
王瓒抹净脸上的吐沫,只觉得家里憋闷,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去散心。
晌午十分,各家各户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午睡,胡同中路人稀少,他一个人走着,想着妻子一贯装横跋扈的样子,忍不住气道:“死婆子,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怎么就那么爱呷醋?!”揉揉脸:“可苦了我了。”
□□叨着,余光忽然瞥到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夭夭乔乔,十几岁的年纪,眉眼带着媚态,怀里抱个包袱,走起路来腰部一拧一拧的,显得腰肢纤细,臀部丰满。
王瓒眼珠子登时黏在女子身上,那女子发现了,却也不生气,而是哼笑道:“这位公子,你看什么?奴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心中一喜,赶紧搭讪:“我看你一个弱女子自己赶路,好奇罢了。”
女子娇哼道:“你也是一个人赶路呀,再说我自有我的难处,你不能替我解忧,问了有什么用?”
王瓒黏糊过去,笑嘻嘻的献媚:“不知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只要肯说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解难。”
女子想了想,眼圈一红,哽咽道:“我爹娘贪财将我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但他娘子不容我,每次非打即骂的,我受不了,收拾跑到了这里,如今眼下无家可归,也怕被他们抓回去,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可恨的大娘子,醋缸,河东狮,母夜叉,竟连一个弱女子也容不下。”王瓒感同身受,骂起那未谋面的女人来,说完,拍着胸脯道:“你别难过,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住的地方吗?我给你找一处。”
女子一听,喜上眉梢,作揖道:“谢公子,小女子不知该如何报答。”
王瓒见她身材妖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揽着她的肩膀道:“好说好说,你随我来。”
将女子安置在哪里,他有点犯难,家里肯定是不行的,会被母夜叉吃掉,他在府外也没有外宅,但已经应承了,怎么也要将女子安置下来。
忽然,他灵机一动,有一处现成的地方——王瑞的书斋。
书斋建在王家大院最为偏僻安静的胡同角落,为的就是让王瑞能安心读书,如今王瑞才参加完乡试,等待放榜的期间,他是不会来书斋读书的。
此处正可以让这女子暂时歇脚。
王瓒带她向王瑞的书斋走去,关心的问道:“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女子舔了下嘴唇,媚眼一笑:“奴家叫做尤枫。”
王瑞揪住堂哥的衣襟,埋怨道:“你赶紧将那女人送走,不许放在我那里,若是嫂子发现了,明火执仗的带着人去抓奸,回头要我怎么解释?她一准认为咱俩沆瀣一气,说不定吊死在我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