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廷美在秦宫的搀扶下进了府,来到书房,靠在檀木椅上,不多时,老管家送来了茶水,秦宫接过后,为他满了一杯。
“宝山,今天之事,你可觉得如何”
那秦宫轻轻吹着杯中舒展开的茶叶,眼中有些轻视,但还是笑着道,“提笔写字,还要赔上银子,倒是亘古未闻,那杨璟是有些小伎俩。”
听闻这话中的不屑,赵廷美不露痕迹的摇了摇头,低声喃语,“以名搏利,再求天下大名,这步棋,实在是太高了。”
第二百五十章悠悠之口
出了齐王府,马车中,杨延昭也无了之前的醉态,从怀里拿出赵廷美所写的昭文馆三字端详了片刻,字迹猛地看上去,不显风骨,毫无金钩银划的遒劲有力,算不上大雅之作,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但是仔细观察片刻,杨延昭还是发现了他在勾画之中暗藏了峥嵘的锋芒,良久,将宣纸合上,叹了口气。
字写久了,便带上了人的心xg与风格,这便是人如其字,赵廷美的字敛锋于内,看似普通寻常,却有一道逼人的锐气。
看来,他的心里还是暗结珠胎,还是保持些距离才是。
低声道了一句,稍后,杨延昭拉开车帘,见马车已经到了石泉街,眉头拧了又松,继而对着驾车的萧慕chun道,“萧大哥,先不忙回去,随我走一遭燕王府。”
闻言,萧慕chun应声勒主手中的缰绳,掉转了方向,朝着福井大街驶去,不多时,人声渐隐,车轮粼粼之声越发的清晰,是到了闲人禁行的贵街深巷之中了。
“公子,到了。”
马车止步,那燕王府的侍卫早就瞧见了萧慕chun,对这个长相魁梧粗壮的汉子有着几分印象,那门房小厮也早早的进府通报去了。
不多时,赵德昭带着潘集迎了出来,见到杨延昭,很是欢喜,笑容洋溢,满是喜不胜收的模样。
在燕王府中坐了片刻,杨延昭也不再说那些寒暄之言,直接将来意给道了出来,与先前齐王府的情形相同,赵德昭听闻之后也是大为惊愕,竟是愣在了原处。
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过眼中仍是有着难以置信,“延昭兄,你是说,要我花银子,来给三馆题名”
一边,那潘集也是目瞪口呆,心中巨浪翻腾,自古以来,有谁敢做出这种遭天下人诟骂的事情
哪怕,官家已经应允,可是朝中的悠悠之口又岂是那般容易堵上的若是有个偏差,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在他犹豫之时,那边的赵德昭却是开怀大笑起来,“既然官家和王叔都已经提笔了,小王怎能不动心,至于银两,便和王叔相同如何”
“那是自然。”
两句简单的话语,却让潘集心中越发的不解,直到杨延昭离去之后,这才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王爷,用三馆的命名权来换银子,这件事太过儿戏了,王爷又怎能应允,若是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起来,对王爷可是极为不利的。”
听得这句话,正在往池中撒着鱼食的赵德昭将瓷碗放在一旁,拍了拍手,笑着应道,“文凤,这件事你过虑了,既然官家已经应允了,自然是不会掀起大风浪来。不过传出去,风言风语定是有的,但相比杨璟在闽南那边的作为,以及修三馆之时,这又算的了什么”
说完,赵德昭继续喂起鱼来,身旁的潘集颔首轻声道,“王爷说的也对,杨璟此刻备受圣眷,既然官家已经点了头,应该是有惊无险,话说回来,能在三馆上题字,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潘集一扫之前的担忧,脸上满是兴高采烈,这最后一句,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而赵德昭没有出声,扬起手,将鱼食洒落在水池中,看着那轻波微澜之下,游鱼欢快的争食,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刚才他还有一句没有说,三馆题字的事情,除了顺水推舟的博个名声之外,更多的是逼不得已,宫中的正主需要的便是自己卷入无休止的非议争乱。
活的时间久了,才越发的明白,有的时候,自污,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些盘算,杨延昭是不知晓的,得到赵廷美叔侄的题字,回到院子不多久,那六千两银子也很快送来了,心中当即妥当了不少。
招来了祝力等人,他们是在市井中打听消息的,果不其然,酒肆之里,已经开始流传他用三馆题名来换银钱的消息。
当然,铁定是通篇的辱骂之言,更有癫狂的书生,直接砸了手中的酒瓮,借着酒劲,去开封府击鼓告状。
这种事情,府尹自然是不敢去接,头疼之下,竟称病不出,哪知这些书生竟在衙门前谩骂起来。
如此,心烦躁乱的府尹大手一挥,将这些发酒疯的书生全都押进了大牢,如此做法,虽与太祖所说礼贤下士不相符合,但是这般雷霆手段,倒是一时震慑住了那些还yu生事的读书人。
说着这些听来的消息,祝力等人脸sè皆是有些红涨,这也难怪,他们都是火爆的脾气,在市井上游荡了大半天,半句有关三馆的消息度都没有,正觉得无聊,随便早了家酒馆吃吃菜,喝喝酒,待再出去,这诋毁杨延昭的言语便漫天飞了,若不是事先得到嘱咐,不得胡乱生事,这帮战斗力凶猛的家伙早就能将那些碍眼的读书人全都撂爬了。
心中憋着气,祝力将所闻之事全都道完了,正yu挥着硕大的拳头继续说话,却被杨延昭给伸手止住了,“事情我知晓了,祝大哥,诸位兄弟,辛苦了。”
道完了这一句,杨延昭便往屋内走去,留在远处的祝力等人大眼瞪小眼,皆是鼓着腮帮子,满是怒气,但无处可发泄。
屋内,杨延昭靠在木椅上,手背在额头上敲了敲,忽然闻得鼻前一阵清香,抬起头,却见一缕绿sè已到了眼前。
稍后,肩头上玉手轻轻揉动,“六郎,外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放心吧,等晚膳的时候,各处的风声便会转了向。”
“玉儿辛苦了,只是,这件事传的如此之快,怕是有人在其中作梗,如今对方在暗处,我在明处,有些事情,暂且还是拿捏不准。”
闻言,肩头的玉手停了下来,柴清云秀眉微微翘起,“六郎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沉思了片刻,杨延昭伸手拉住那柔弱无骨的纤细玉手,“今天,我只去了三个地方,要么是宫中,要么便是二位王爷了。”
柴清云眼中多了丝异样,张了张樱桃小口,却又将话收了回来,犹豫了片刻,这才将轻声道,“那六郎你觉得会是谁”
“不好说。”
叹了一口气,杨延昭低声道了一句,身后,柴清云不再说话,也是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