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广把木屐脱了之后,袍服下摆上依旧有泥水,但也没觉得令君嫌脏,她只顾反复洗她自己的手。
这样的场景让王广莫名揪心烦躁,他脱口道:“别搓了。”
令君总算默默地把手拿了出来,从侍女手里接过了干净的布帛。王广转头道:“尔等下去罢。”
“喏。”几个人一起弯腰道。
这时令君喃喃道:“我还很小的时候,阿父有一次回来,讲过一个事。把我吓得,一连两个月晚上都不敢自己睡觉,那时太胆小了,记得特别深。”
“什么事?”王广茫然问道。
令君道:“说是有个妇人,乃周天子时的什么国家人氏,去采桑摔倒了,路过的男子把她扶了起来,后来她回家就把手臂砍了,血流得满屋子都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王广愕然道:“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为何对一个孩童说这些?”
令君不说话了,王广也低头冥思苦想,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想不起来。他越想越心烦,长叹一声道:“把箱子烧了!所有事都了了罢。”
王广不由分说便向令君的房间走去,令君赶紧想拉住他。但他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完全不听人劝,也拉不住。
一番折腾后,庭院里的箱子终于燃起了火光,浇在上面的桐油冒着黑烟,黯淡的傍晚也被这堆火点亮。父女二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王广长吁出了一口气。
良久后,令君的声音问道:“阿父看过那些书信罢?”
王广没有吭声。待那团火光下的污秽都化为了灰烬,王广心里顿时舒畅了很多……
次日一早太阳还没升起,有雾、风小,但天气晴了。寿春城内的驰道上响起了无数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也络绎不绝。
王广跟着孙礼中军的人马从东边出城门,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城门边的人已经非常多了。那些随从文武官员、私兵的家眷似乎都来了这里,人群挤在大路旁,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攒动。人们见到中军的旗帜,纷纷拱手揖拜。
“喝……喝!”众军发出了几声呐喊,仿佛在刻意彰显着某种悍不畏死的气势。
王广骑马冲出城门,回头望时,见到城楼上文君也在向自己深深揖拜,王广不禁在马背上再度回头。
就在这时,王广发觉身边的秦仲明、也顺着自己的目光往城楼上看了一眼。与王广此刻的紧张情绪不同,这文官秦仲明一脸淡定,甚至好像还带着微笑、细看又没有笑,不过秦仲明的心情似乎不错。
秦仲明的声音道:“看这天色,起码得晴好几天。”
王广经他提醒,便转头东望。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红彤彤的朝阳不知何时已经露头。头上的云层极少,天幕也显得很高,阳光洒在天地之间,一切仿佛都宽阔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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