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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岚传话给潘濬之后,这两天从上游下来的尸体已经少了很多,他还以为潘濬接受了他的建议呢,没想到现在却给他一个晴天霹雳。他的养姓功夫再好,也忍不住要大发雷霆。

然而发火解决不了问题,陆逊让人将吕岱的尸身抬下去好生收敛,随即让人请来了费祎。潘濬不理解他的用意,他不能再拖了,再接下去,不知道潘濬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费祎来了,他还不知道吕岱的事,但是他看得出来,陆逊的情绪有些激动。

“请费君去见见魏霸,吴汉本是联盟,不要再自相残杀了。”陆逊强自镇静,淡淡的说道:“你们的敌人不应该是我们,至少现在不应该是。”

费祎连连点头,深表同意。他随即离开了陆逊的大营,来到龙岩滩前。

得知费祎来了,魏霸不敢怠慢,亲自到山下迎接。费祎一见面,就笑了起来:“子玉,丞相真是没看错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陆逊气成这样的。”

“陆逊怎么了”魏霸开心的笑着,侧身相邀。费祎也不推辞,一边走一边把陆逊这几天的表现对魏霸说了。陆逊一直没和他说正事,但是他本人却也注意观察了,这两天尸体数量少了许多,他便知道陆逊大概是在等什么转机。今天陆逊突然把他叫了去,要求正式开始谈判,他还有些意外呢。

不过,等魏霸告诉他吕岱战死的消息后,费祎就什么都明白了。

“吕岱死了”费祎沉吟了片刻:“这事还真有些麻烦,如果不好好处理,也许会惹出更多的事来。”

“费君,你在担心什么”吕岱死了,孙权担心生气很正常,可是费祎这么担心干什么

“子玉啊,你应该清楚这场战事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目前的敌人是魏国,不是吴国。打这一仗,就是为了让吴国清楚这一点,而不是要和吴国正式开战。当然了,我们以后肯定会和吴国开战,但肯定不是现在。我们收到消息,魏国经过半年多的准备,在河东、并州集结了重兵,对匈奴人、鲜卑人分化打击,用不了多久,我想他们就会进兵凉州了。对关中的争夺很快就会重新开始,这次魏国有备而来,必然是一场恶战啊。”

魏霸没有吭声,静静的听费祎说。他把费祎带上了山,引进一个宽敞干燥的山洞。听说费祎来了,关凤等人也赶了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你们都辛苦了,陛下和丞相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费祎很有风度的对众人说道,最后又对关凤说道:“关侯有虎女,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定国练兵有功,丞相决定升迁他为羽林中郎将,还要增邑呢。”

关凤笑着施了一礼,退了出去。魏霸很清楚,关凤是女子,有了战功也没法赏,所以诸葛亮找了个理由,把关凤的战功转给了关兴,又是升职,又是增邑,关凤当然不会有意见。

费祎又对朱武、相夫等人勉慰了一番,朱武等人也行了礼,退了出去。费祎和魏霸独处,立刻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说道:“子玉,见好就收吧。新年要到了,你兄长要迎娶习家女儿,你父亲也要从关中赶回来见礼,你也应该回成都去和家人团聚。”

刚才费祎和众人说话的时候,魏霸一直在笑,现在,他也是一脸笑容,但是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一点笑意。听完了费祎这句话,他慢悠悠的接了一句:“然后呢”

费祎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然后”

“我是说,参加完我兄长的婚礼,过完新年之后,我会干什么”

费祎笑了起来:“你还怕丞相会忘了你的功劳你放心好了,丞相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的功劳,丞相全记在心里,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那我会做什么”魏霸追问道。

费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顿了顿,慢慢的说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丞相具体的想法,但是我想,你之前便是侍中了,总不会比侍中差吧。也许出任一方太守”

侍中是比二千石,太守是二千石,高出两级,这样的赏赐的确很丰厚,特别是在蜀国只有一州的情况下,以魏霸的年纪出任一群太守,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安排。费祎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诸葛亮的确有这样的意思。

可是魏霸并不领情,做太守看起来很威风,却不是他的理想。

“武陵太守吗”

费祎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他随即又笑了起来,伸手拍拍魏霸的手背:“子玉,你开什么玩笑,武陵是荆州的,是吴人的地方,丞相就是想让你做武陵太守,孙权也不能同意啊。”他顿了顿,又笑道:“莫非你想听孙权的命令”

魏霸慢慢的抽出手,不停的捻着手指,眼睛也不看费祎,还是那么慢腾腾的,不紧不慢。“我如果想做武陵太守,又何必听孙权的话。大半个武陵都在我的手里,我有必要听他的吗”他慢慢的抬起眼皮,看着费祎的脸,看着费祎掩饰在笑容中的冷漠眼神。“丞相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我们占领武陵,甚至重夺荆州的好机会吗”

“是吗我倒没看出来。”费祎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我看到的是,如果再坚持十天,你,丞相寄予厚望的年轻人,魏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就会因为断粮而死在这里,那样的话,不仅是魏家的损失,更是我大汉的损失。”

“我不缺粮。”魏霸笑了一声:“我的粮食至少还可以支持两个月。”

“那两个月以后呢,三山谷的蛮人呢”

魏霸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他听出了费祎的意思。如果他不听从诸葛亮的安排,那诸葛亮就会切断对三山谷的支援,不仅蜀汉官方不会支援到目前为止,官方的支援就是允许魏关诸家的私下支援通行而已而且私下的支援也将断绝,当然了,这些蛮子也休想进入益州的境内暂避。

那样一来,五溪蛮将陷入绝境,魏霸倚赖的武力基础立刻崩溃。

魏霸沉默了很久,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费祎沉默以对,但是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却很明显。

魏霸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身,拍了拍手,笑道:“费君,来,今天的夜色不错,我们别在这山洞里坐着了,出去赏赏月,一定很惬意。”

听了这话,费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笑容,跟着魏霸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子玉,看不出你大战之际,还有这样的心境,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魏霸笑而不答,引着费祎一路来到山顶,上了天桥。费祎看着那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天桥,脸色顿时一变,他摇了摇头:“子玉,我可没你这胆量,我还是站在这儿看看吧。”

“费君,没什么好紧张的,来,我拉着你。”魏霸退了回来,拉起费祎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他拉上了天桥。粗大的竹子架成的天桥是镂空的,低下头,可以看到百丈以下的江面,两岸栈道上的火把像是一颗颗星星。每一步踏出去,竹桥都吱吱咯咯的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塌落。

费祎吓得面无人色,却又不敢挣扎,生怕一用力,脚下的竹桥就会轰然坠落。他死死的握住魏霸的手,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跟着魏霸来到天桥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