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物质的运转而流动,永远旋转颠簸下去,这种感觉似乎没有佛家教义中宣称得那么美好
忽然觉察到四周一沉,仿佛一层蛋壳正在裂开。在一阵似漫长似短暂的错乱感觉之后,意识又回到了躯体之中。熹微的光亮投在眼帘上,耳畔隐隐约约传来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他终于再度回到了人间界。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幽谷之中。
不动真人,还有玉寒烟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一家偏僻的酒肆,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这少年衣衫破烂,浑身血迹,像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背上背着一把剑,手里还提着一把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砰”手里的剑重重砸在柜台上,掌柜浑身一哆嗦,差点没跪下来叫喊饶命。
少年两颗通红的眼珠子瞪着掌柜,叫道:“用这把剑抵账,把你们最好的酒拿出来给老子赶紧的”
他说完气势汹汹往角落里坐去了。掌柜朝伙计一示目,小二哥马上送了两坛酒过去。
少年拍开泥封,也不用碗,举起坛子就往嘴里倒去,洒得满襟都是。
一坛下肚,少年眼也没眨,紧接着又是一坛。小二哥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后面叫起来:“酒呢快上”
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见一个伙计使唤不过来,赶忙又喊上另一个,匆忙搬酒过去。
那少年豪饮如牛,一坛坛喝下去,却不见半点异色,只一个劲儿的催酒。柜台下的酒一会儿就喝完了,掌柜的只得又使唤人去地窖里搬。
看着桌子边那一地的酒坛子,掌柜的心疼得直咬牙:今天算是赔到姥姥家了这厮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而且还是个穷鬼,衣衫破烂,身上没背包袱,仅有的财物就是两把剑了。但掌柜敢收下他的剑吗看着一坛一坛的酒白白往他嘴里送,还填不满那个无底洞,掌柜的心简直在滴血
客人们见着情况不对,一个个都散了。只剩几个持枪拿刀的江湖人物留了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暗暗观察着那少年。
十几坛酒,是头牛也该喝趴下了,少年却一点事没有,肚皮也没见涨,真不知道那么多酒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光是这酒量,就知道少年不是平凡人物。
一位身躯昂藏的大汉端着酒碗走过来,翘起大拇指道:“这位兄弟真是好酒量”
“滚开”没等他夸完,沉默饮酒的少年眼也没抬地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酒肆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昂藏大汉面色一变,僵硬地笑道:“小兄弟莫非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在下江州徐凡”
“你想找死吗”少年仍是没看他一眼。
昂藏大汉终于勃然大怒,沉声喝道:“徐某本是见你”
少年抬起头冷冷向他瞥来,昂藏大汉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突然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两只手捂住自己脖子,像是被鬼缠身似的,身体一颤一颤地抽搐起来。摇摇晃晃几步后,他脸色变得乌青一片,七窍淌出鲜血,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再也没见动弹。
第六百九十九章菩萨
“妖术”“邪法”所有人脑中都闪过这个念头。
“徐老弟徐老弟”一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在昂藏大汉心口一摸,霎时嘴唇一哆嗦,“他死了”
屋子里响起一片呛啷啷的拔剑拔刀之声。
“大家不要冲动”中年文士喝止了那帮朋友,斜着面孔窥了继续举坛喝酒的少年一眼,慢慢地道,“我们先把徐老弟的遗体带出去。”
中年文士颇有威信,江湖人士们虽然不满,但也没反对,走出两人将徐凡的尸体抬起,一行人默默退了出去。
这时候掌柜和伙计已经吓得两腿直打颤了。
“酒呢酒呢”少年一拍桌子,厉声叫起来。
伙计们如梦初醒,两股战战地继续去搬酒。
掌柜的很想溜出去报官,但他瘫在座椅上,实在站不起来,伙计们又都被支使去搬酒了,只得作罢。
凡间的酒,醉不了仙人。
秦言想求一醉而不可得。
若喝个酊酩大醉,闭眼入梦,回忆起她的面孔,那荒唐的一夜,自己曾抚摸她似绸缎般光滑的肌肤,手指在她身躯的每一寸游弋,那时光景,胜却人间无数。纵使从此不醒,又有何妨
但他不能醉,更无法闭眼。
只要眼皮阖上,黑暗中便是不动真人的两根手指,以及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森然剑气,令他灵魂出窍,心悸难平。
他已经两日一夜没有睡过了。
不动真人的那张老脸,依旧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彷如梦魇。
秦言施展各种神通、念咒、打坐,都无法将那张老脸从自己脑海里挥开。
所以他只好苦闷地坐在这里喝酒。
喝酒亦无用。但借着这个过程,终究能从心理上麻醉自己,达到一种似梦非梦的境地。
再试着闭眼,那些剑气好像真的散了。
黑暗里一片寂静,正如此刻的自己,无尽的空虚和迷茫。
他哈哈大笑:“不动真人,你也不过如此”
正要续饮,伸手却摸了个空。他怒道:“酒呢”
年轻的伙计战战兢兢地回答:“地窖里也没酒了”
“没酒了就这么点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秦言站起身来,伙计吓得瘫倒在地。
秦言大步往外走去。
掌柜地叫道:“客官,您的剑”
秦言蓦地止步,看着柜台上未曾动过的青冥剑,冷声道:“难道我看起来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么”
掌柜惊出一身冷汗,连连摇头。
“这把剑,抵酒钱。”
在掌柜胆战心惊的注视下,秦言孑然一身出门。
经夜间冷风一吹,他好像真的醉了。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穿行在大街小巷中,被行人躲避咒骂着,漫无目的地游弋。
对玉寒烟的思恋,对不动真人的憎恨,被背叛的痛苦,一齐涌上心头。
从今以后,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啊
莫非我也命犯天煞孤星,注定无伴终老,孤独一生
勾栏中女子的欢笑声隐隐传来。
夜雾中谁哼着歌,时而平静时而曲折。过客总是醉或梦着
尘埃落定,花开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