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呀。”季斐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
、第59章
顾朗茳震了震,“季斐,你”
“我四岁的时候我妈死了,我爸养了我十二年,可是从我初中开始,我就没再拿过他一分钱,刚小学毕业的时候他说不让我读初中了,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县城里去搬砖捡垃圾,他知道了不仅不帮我,还把我的钱拿了,后来还是老师可笑我始终不清醒,初三毕业的时候竟然还求他帮我交高中的学费”,季斐神色淡淡的,“我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一天三碗饭,花不到一块钱,特别是我四、五岁那两年,一年都花不到两百,这么多年,往多里算我也就用了他五千,不过我得给他一万,因为这十几年里,他让我有个人可以叫声爸。”
他说的那样平静,顾朗茳却觉得心疼的要死,他死死握着季斐的手,直到季斐痛的咬牙,说,“再捏就要断了”,他才惊慌地松了手。
“一万块,那么多钱,那时候以为起码得还个十几年难怪赵老师总跟我说,世界上到处是路,如果我觉得无路可走,那是因为我眼界太窄,见的太少。出去打工后才知道果然如此,外边不像我们这,卖一海碗香葱豆腐才两角钱,在田里累死累活干一年才两千多,外边喝瓶水就要一块钱,连上个厕所都要五毛”,季斐咋舌,“不过还好,我节约一点,每天多加几个小时班,不去外面买东西吃,一个月可以攒一千九。我打了半年工,每个月寄一千二回来,也就是一共给了他们七千二,只差两千八了”,季斐吁口气,看着顾朗茳笑,“剩下的都花在开学上了,本来以为现在赚不到钱了,二千八得还很久,不过你说你让他进了家具厂,一个月给他两千,别人都只有七百,也就是说他每个月多拿了一千三,两个月就多拿了二千六,而这二千六,是你看我面子多给的吧”季斐望着顾朗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顾朗茳心中一时十分不是滋味,只是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季斐道,“郑宇给我的家教费我带着呢,等下再给他两百,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他了。”他说的轻松自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顾朗茳看的清清楚楚,他眼睛里有那样深的落寞,还有种淡淡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顾朗茳抱着他,“不怕,还有我呢。”
季斐笑着回抱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我本来就不怕。”
王桂香在外边喊他们吃饭,张罗了一桌子鸡鸭禽蛋,却仍然觉得不好意思,说,“小少爷,平叔,要委屈你们了,你看家里也就这条件。”
平叔本欲客气几句,却听顾朗茳冷冷道,“不吃了,留着你们自己吃吧。”平叔诧异地看了顾朗茳一眼,若有所思。
朱厂长正巧来了,见到顾朗茳的时候一愣,迟疑了一下,道,“定国这两天没去厂子上班,我来了解了解情况,这”
季定国心里有些得意,却不说话,一旁王桂香笑道,“咱们一家陪小少爷去武县泡温泉去了。”
朱厂长脸色不太好看,勉强笑了笑,“如果是这样,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顾朗茳道,“朱叔,回去可以把他辞了。”
季定国连忙笑着道,“是可以辞了、可以辞了。”
季斐看他一眼,“爸,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进去一下”
“小少爷还在这,你怎么”
“定国”,王桂香眼见着顾朗茳脸色越来越冷,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季定国,“阿斐叫你进去就进去。”
等进了里屋,季斐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他,“爸,你拿着。”
季定国一愣,把钱接了过去,笑道,“难怪要叫我进来,钱的事确实得在里头商量,你总算懂事了。”
季斐看着他,“爸,你这次玩的开心吗”
“开心,开心。”
“你觉得两百块多吗”
“不错,不错。”季定国把票子塞进口袋里。
“你以后本来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出去玩,可以有更多的钱花,可以有人恭恭敬敬养你一辈子,因为你的儿子,我,总有一天,可以凭借他的双手赚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季斐道,“但是现在,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季定国一震,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发现季斐神色不对,板了脸,“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不要家里人了”
季斐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不知道顾朗茳答应了你什么,不过从今天以后,他不会再给你任何好处,希望你不要再想靠着他,家具厂的活没了,你如果不想继续在田里干活,就早点想想要做什么吧。”
“小少爷说在县里帮我盘个店面,你可别乱去嚼舌根,季斐,你别发疯”不知为什么,季定国心里有些急,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爸,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你有双手,何必总想着靠别人”季斐顿了顿,“我叫了你十几年爸,最后提醒你一句,两个弟弟有空多教教吧,一味惯着,日后不见得会孝顺你。”说着转身走了。
季定国只觉得心里有股火,“你敢走试试走了就别回来”
“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也没打算再回来,爸”,季斐的步子滞了滞,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漠,“我祝你,余生富贵,老有所依。”
顾朗茳听到季定国的吼声走了进来,将季斐上下打量了一遍,“没事”
季斐笑着看着他,拉着他的手,隐隐透出一股坚定与决绝来,“咱们走吧。”
、第60章球
从季家出来的时候季斐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天还没有黑,可他觉得心里像是蒙了块黑布,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睛里是夕阳余温,是勃勃生长的嫩绿,可是那一瞬间,总觉得心里没什么盼头了。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得到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那种失去,隐隐让他觉得有些心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那样年轻,处处都是机会,处处都是希望,可有时候又会突然生出些沧桑的感觉,觉得自己还那样年轻,可最美的设想统统覆灭了,还能追求什么
顾朗茳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冷,不像他平日看到的季斐,积极向上到有点傻,让人觉得充满希望。落日的余辉也暖不了他,他垂着眼,背脊却挺的笔直,显得格外单薄,格外坚强,又格外孤独。
顾朗茳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季斐,咱们没必要这样,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咱们随时可以”季斐突然回身抱着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眼睛里有一种迷茫,“顾朗茳,我有一点点怕。”
顾朗茳将他抱的死紧,“没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