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素心庵内许愿游玩的香客不绝,名人诗作,更是不知道题了多少。
范伶行到半山的歇马厅外,早有迎客的女尼迎上来,那女尼双手合十,向范伶鞠了一躬,说道:“施主远来辛苦,敝庵在此略备粗茶,以解口津之渴。”
所谓歇马厅,却是要游客步行上山,而所乘马匹和软轿等代步之物,均由恒山暂时保管,待游客下山之时,再行奉还。
范伶双手合十,还了一礼,说道:“多谢师太,如此叨扰了。”
那女尼谦让几句,接过范伶手中缰绳,自顾去了。范伶在厅内饮了一杯淡茶,便沿着石阶走上山去。只见石阶两侧松柏挺拔,树木茂盛,林中鸟鸣宛转,丝毫不为行人吵杂惊扰,鸣声此起彼伏,直如仙境一般。
范伶手摇折扇,步伐轻盈,感觉心胸开阔,神思开阔,若不是胸中墨水甚少,说不定也会吟出两三句律诗来。
行得二三里路时,脚下石阶却愈见陡起来,也不甚宽阔,上山下山之人排作一条长线,缓缓而行,这石阶之上,顿时显得拥挤起来。范伶见石阶如此拥挤,行人又多,方才的满怀兴奋不禁大大折扣。范伶环顾左右,见两侧林中枯叶厚厚的铺了满地,绿草细花,缀在其间,却是另翻景象。
范伶意欲前往林中,却不拟在众人面前显露武功,假作手中折扇拿捏不稳,掉落一旁,范伶慢慢跨下石阶,捡起扇子,见旁人没有留言,便走到树林之中,只觉林中凉气抚面,淡香扑鼻,却又是另翻景象。
待得绕出树林之外,但见面前一壁陡崖,赫然立于前方,壁上常年雨水冲涮,泥土不存,偶有几株绿草生在石隙之中,放眼望去,石崖直插云霄,却不知道究竟有多高。回身望去,见见山下石阶之上行人宛若麻点,汇成一条长蛇,蜿蜒自山一片绿色海洋间游动着。
范伶立于陡崖之下,不禁叹道:在这青山林海之中,人的力量宛若一粒沙砾,不论如何英雄概世,豪气冲天,比之这一壁陡崖,却是渺小的微乎其微哪。范伶一时兴起,捡起一块硬石,飞身拔起,力贯硬石,伸臂疾在陡崖上写道:
伏羲非故,堪比崖兮,岁月轮转,人若砾兮
只见崖上碎石崩落,沙砾飞舞,范伶翻身落在一旁,仰面看着十六个大字,字体虽是拙劣,却笔笔深入寸许,远远看来,却也像模像样。
“好身手,好志向,只是字却是差了一些,美中不足,美中不足。”
这时,范伶身后树林走出一个身材削瘦的汉子,二十五六岁模样,一手握着支狼毫大笔,一手托着一方黑黝黝的木案,大声说道:“这位兄弟自比伏羲,志向很是远大哪,只是这字写的横也不平,竖也不直,似楷非楷,似草非草,不妙不妙。”
范伶见那汉子头上顶着一方青色丝巾,身着一袭青色长衫,颜色已是褪的泛白,倒也干净之极,他脸色苍白,身体单薄,满口文绉绉的,显是一介书生模样。
那书生摇头晃脑的看着崖上的几个大字,嘴角微撇,似是对这几个字的模样,大大的不以为然,倒是对范伶的志向,大大的赞叹起来。
“这位兄台教训的是,小弟的字总也不长进,还希望兄台指教。”范伶抱拳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哈哈,兄弟真是说笑了,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够到这崖上写字,小人的笔,却也只能在这纸上,划上几划罢了。”那书生哈哈一笑,将木案上宣纸撕去一张,扔在地上,右手在木案角上墨池微醮,定笔在纸面之上,笑道:“那小生写上几字,还请兄弟指教。”
范伶一敝那书生扔在地上的一张宣纸,只见上面绘了半壁石崖,白云萦绕,绘得甚是秀美,只可惜尚未绘完,便扔在了地上,范伶不禁心道可惜。
“兄台且写,小弟胸无点墨,见兄台这半幅画如此秀美,那字自是错不了的。”
“过奖,那小生就不客气了。”那书生敛起脸上笑意,凝起神心,伸笔在纸上又写了一遍那十六个大字,将木案伸到范伶面前,说道:“兄弟看小生这十六个字,写得还成么”
范伶见这十六个大字,写得无飞凤舞,甚是漂亮,却是认不出是什么字体来。本来范伶便不识多少字,崖上这几个字又是随心写出,更是无章法可偱,与这书生几个字比起来,范伶的字简直是不堪入目。
“兄台好笔墨,比我胜了不知道有几千倍,不,是几万倍都多。”范伶由衷的赞叹起来。
那书生哈哈一笑,见范伶说话并不做作,脸上的赞赏之意尤胜,心下对范伶立生好感,朗声说道:“兄弟真乃直爽这人,不似江湖上那些口是心非之辈,口上一套,心上一套。兄弟如是有心,不如将这字细看一下,再留到这石崖之上,如何。”
范伶面露难色,讪讪笑道:“练字这功夫,我可学不来,若是给我三个月时间,兴许我还能将这十六个字练好,但这片刻功夫,我却是学不来的。”
“哈哈,既是如此,那小生便来试试,若是有所差迟,兄弟可不要只看小生的笑话哪。”那书生哈哈一笑,便将手中狼毫别在木案上递给范伶,范伶伸手接过,不料那木案蓦的一沉,范伶一惊,急催内力托住,才没有掉在地上。
范伶大奇,心道这一方小小木案,怎地竟这般沉重。范伶将宣纸拿开,方才明白,原来这木案只是外层是木板包就,而里面竟是精钢铸成,足有七八十斤重,那书生看似瘦弱,却只手将钢案托起,尚能绘写如常,那这书生的膂力,也是着实惊人。
那书生见范伶识破机关,不禁哈哈一笔,伸手从腰间取出支判官笔来,纵身跃到范伶写字之处,铁笔翻飞,只听刷刷破石之声大作,刹时沙砾狂飞,待得那书生写完轻轻落在地主,伸手接过范伶手上钢案,微微笑道:“小生不才,给兄弟把字修上一修,多有得罪。”
范伶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自己所写的十六个大字,由这书生用判官笔修改之后,又深了半寸,字体隽秀,笔划苍劲,直如方才纸上字迹一般无二,却比纸上字迹多了三分劲力。
“好字,好功夫,好功夫”范伶仰面着这十六个大字,直看的心潮澎湃,心情激动不已,心道:“这书生如此身手,却不知道怎么称呼,想来一定是一位江湖闻名的侠客了。”
范伶转面看着那书生,满脸的敬佩,不由的行了一礼,说道:“原来兄台是前辈高人,方才范伶有眼无珠,竟没能看出,实是不该,失敬失敬。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书生笑道:“你我一见如故,又何来这般客气,小生不才,姓曲名青,因手中这铁笔铁案常年不离手,江湖上朋友看得起,给小生取个外号,叫做铁判官,实是可笑,小生这般瘦弱,哪里像是做判官的,做考官还差不多。”
范伶见这书生风趣爽直,不觉暗生好感,笑道:“原来是曲兄,失敬失敬,小弟名叫范伶。”
“不知道兄弟这伶字是聪明伶俐之伶还是孤苦伶仃之伶呢”曲青将判官笔插到腰间,笑着向范伶问道。范伶一愕,心道,这两个伶字不是同一个伶字么。曲青见范伶一脸愕然,不禁抿嘴偷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