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走来,终于有所成就,父亲对她的努力也一直秉持着肯定的态度。
如今,老爷子也一样的看好她,甚至亲自带她来此开阔眼界,好让她的书法精益求精。
江素梅鼻子微酸,心绪激荡之下,差点被门绊了一跤。
老爷子只当她激动,大笑着扶住,叫她小心。
祖孙两个站在一处欣赏众家书法,老爷子一一点评与她听,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江素梅认真受教,走动间,见其中一处斋房三面墙壁尚且空着,便笑道:“原来还不曾挂满呀”
“只等有才之人填满。”老爷子道,“只是,鲜少有人能有这样的自信。”说着喟叹一声。
因为他自己也不敢动笔啊,实在与那些才子比起来,自惭形秽。
江素梅却是摩拳擦掌,她到底年纪还小,就算穿过来时,也不过才二十八岁,热血仍是有的,自信也是有的。
可惜老爷子在旁,她不敢上前去写,虽然旁边桌上便摆着笔墨呢。
两人看了会儿,老爷子要去参加设于翠微亭的聚会,便先告辞,江素梅则由迎客僧送着去了别处的斋房。
她还记得江画梅的事情,正好自己也有些饿,便叫采莲去买些斋菜,这次并不节省银子,要了罗汉菜与四样别的。
不到一会儿,采莲便同送饭的两个小沙弥回来,把斋菜摆于桌上,采莲笑道:“老爷子捐得多,没收钱。”
江素梅便笑着把银子又塞回了荷包。
在这里,她也不讲规矩了,叫翠羽,采莲两个坐下同享,至于那个老太太派来的婆子,却是不熟,便盛了一些,让她端到外面去吃。
罗汉菜不负盛名,配料有蘑菇,莲子,山药,荸荠,笋等等十八种之多,好些都是山珍,难怪吃起来那么鲜美,饭后,四个人的肚子都是胀鼓鼓的。
“这些包好了,小心路上漏了。”她漱完口,吩咐翠羽把早就分出来的罗汉菜打包。
翠羽仔细做了。
江素梅在院子里走了走,虽然风景在前,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她还在想着那来青轩呢,要是自己也去写一副字,若被留下来,那该是多么大的荣耀
可会流传千古,让后来的人也能欣赏正如她前世所仰慕的那些古人
她想着又微微拧起眉,后世倒并未听说来青轩这一段历史,许是在战乱中被毁了。
可不管怎样,到底也能留下些许年月,她耐不住,把翠羽叫来,小声道:“你去来青轩看看可有人在。”
翠羽一愣。
“快去。”江素梅催促。
翠羽只得去了,不久后回来道:“暂且无人。”
江素梅便叫那婆子去要些水,结果趁她离开,回屋便取了帷帽往来青轩走,两个丫环赶紧跟上,翠羽吃惊道:“姑娘要去做什么呀”
“自然是有要事。”江素梅神秘一笑,快步而行。
三人很快便到来青轩,江素梅见四下果真无人,便摘下帷帽,叫采莲磨墨。
采莲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江素梅发现,只要她吩咐的事情,采莲是连发问都不发问的,只管执行,但是翠羽若有不当的地方,采莲却会表达出异议。
有趣的是,她每回都做对了。
翠羽见她要动手,也不知怎么劝,后来见她写了,便只希望她能写快一些,不要让旁人看见就行。
江素梅在宣纸上写下一副少时模仿书圣快雪时晴贴的新阳有月贴,“日越落,月渐亮,豁然开朗,始知吾之错。世上事,对错亦可并立,时不需急于决断,当以心视之,方可明。”
最后一笔落下,坚毅又不乏洒脱,全书一气呵成,完美收笔。
两个丫环见她写出这样一幅字,全都瞪大了眼睛。
还是采莲先反应过来,轻声提醒:“姑娘,还未落名。”
翠羽忙道:“可不能写姑娘自己的名字。”
“这是自然。”江素梅沉吟片刻,提笔写上四字,“一游居士”。
一游居士到此一游啊
她弯起嘴角,笑声仿若清脆的银铃声飘出了窗外。
正当三人跨出门口时,外面竟飘下了细雨,翠羽叹一声:“油伞没拿来呢”
“走罢,雨中散步,挺好。”江素梅走出去,平举双手,感受到丝丝凉意,她昂首阔步穿过了门前小道。
斜对门的槐树下,一个小厮把桐木油伞缓缓打开,笑道:“那姑娘竟真的在里面写了字呢,公子,可要去看看”
伞下立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雨中,并看不清他的容貌。
徐徐的,有若低沉琴弦般的声音流淌出来,他道了一声:“好。”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来青轩。
、17到底是哪位名家
江素梅在此地留下了字,心中大为满足,等到雨停,又去四处散了会儿步,领略下香山的风光,过得一个多时辰,老爷子来了。
他的表情甚为奇怪,像是满腹疑惑。
江素梅不知道,她写的这幅字此时已经被好些人看见,甚至于,众位文人骚客为此还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有说此人定是来自昆滇的孟仲远,有说此人许是江州的张胡,也有说,怕是藏在永安寺中的僧客。
众说纷纭,却无人猜到其真正的身份。
“我看应该是黄良行。”老爷子还在绞尽脑汁,“我在湖州遇见过他,那一手狂草哎,不对不对,虽形体有些相像,墨法又用之不同。”
江兆敏笑道:“父亲何必多猜,此人不留真名,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老爷子长叹一声:“可惜,可惜,竟无缘得见,这手狂草,我见张胡都不及,他写得虽然流畅谢意,到底没有这种风韵,狂中见险,似飞流瀑布,倾泻而下,实乃一绝。”
江素梅这才知道,老爷子竟是在猜那副狂草是谁写的,而且还猜的很辛苦。
在那瞬间,她真想把这秘密吐露,好让老爷子惊讶一番呢。
可想来想去,终是闭了口。
那副狂草的水平太高,实乃她二十余年努力的结果,若是说出来,肯定会遭来猜疑,更何况,女子写这种字也不讨好,她还是好好写那些圆润,温婉的字罢。
谁料老爷子仍是赞叹不绝。
她忍不住疑惑,偏头笑了笑问老爷子:“只当祖父喜书圣之飘逸健秀呢,原来也喜狂草”
“丫头,书法千变万化,每一路走到极致都有其美,当然,要花费的功夫也是很多的,像这样的字,谁写出来都该得到钦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