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瑄心中一沉。
符昭阳殿下会问这种问题吗?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俯下的身躯看起来更卑微了,颤声道:“那界脉之花来势汹汹,如生了灵智一般,在外城将绝大多数外城人连带小殿下,还有正在召集兵卫的执政官一同掳走到黑山大肆屠戮个干净,现如今已然扎根在那里不走了,界脉之花定是出了问题!”
黑袍仆从冷哼一声:“哦?什么问题?”
“天灾之子!”王瑄臆测道,“界脉之花应当是寻到了一名天灾之子,所以才入侵了无归城的外城,现如今它的扎根或许就是天灾之子在捣鬼,又或许是那名天灾之子死在了其他天灾手中,导致界脉之花陷入狂乱——”
符陵不再搭理他,任由王瑄跪在地上忐忑不安,他亲自去问询了几个无归城的平民,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又向那些看起来散乱的士兵求证,同样得到差不多的答案。
这让王瑄暗自松了口气。
很好,在重金之下,没人敢露泄密!
符陵回马车旁小声向车内的天命之子殿下汇报情况,这时王瑄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左右瞄了瞄,并未看到有守卫跟随在天命之子座驾左右,或许是该有的守卫隐藏在暗处,但这位神秘的天命之子……绝不是符昭阳殿下!
自能领兵之后,符昭阳的出行一向都是带着几队亲卫上路的,这位没有守卫的殿下到底是谁?符辉月殿下?不,马车里依稀飘来的声音是男性的嗓音,简星澜殿下?那位殿下今年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而北域的天命之子一向是由他们自己教养的,不会有圣城的装束。
难不成是……!!
不、不可能的!
符青云殿下怎么可能会从圣城……!
但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世事不可能万般都如他所愿。
毕竟他不是被天道眷顾的人,他想要蒙骗的人才是这个世界得天所授的天命之子。
马车内的人影伸手撩起帘幔,用看似温柔却洞悉一切的眼眸望向他:“你在说谎。”
天命之子自马车内走出,垂眸四顾,道:
“你们……都在说谎。”
一袭黑袍的男人明明披着黑夜的颜色,眼神永远是漠视般的波澜不惊,却笑得温柔,仿佛春日暖阳星星点点洒落的微光。他周身气息像繁盛的树木草荫,充盈了生机勃勃的生命韵味,一头黑发垂落至腰间,华美如瀑。
比起人,他更像被捧上神坛的神明。
他也确实……被所有人捧上了神坛。
“符……青云……殿下?”
有人用不可置信又无比虔诚的言语喃喃。
这一代天命之子年龄最大也不过十二岁。
眼前恍若神明的男人,只会是符青云。
整整十二年,所有人类都是仰仗符青云的恩泽延续生命,这一个天灾纪年有冬日冻死的人、有夏日水源枯竭晒死渴死的人、有被天灾杀害的人、也有被同类造成的人祸害死的人。
但唯独没有人因饥饿而死去。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符青云的眷属,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为他供奉上应有的功德,在符昭阳面前尚且有人能吐露出谎言,而在符青云的面前,所有谎言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王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汗如雨下。
如果说谁敢在符青云面前撒谎,他应该是头一个能鼓起勇气的人了吧,他狡辩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您可以亲自去无归城的外城查探一圈,那里还有被界脉之花杀死但还遗留在那里的尸体,请您明辨!”
“这是谎言。”
符青云一言断定他是在说谎,着实让王瑄有点破防了,他跪在地上通体生寒,汗水滴落在额首紧贴地面的尘埃上,他恍惚间听见符青云殿下用温和宽恕的声音对其他人问道:
“你们呢?你们还要对我说谎吗?”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是我向你们承诺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会宽恕你们犯下的叛逆之罪,你们在无归城的事件中也没有犯下更多过错,只要现在于我的面前将事实真相公布于众,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
行于世间的神明驻足于这群向他献上谎言的羔羊面前,他叹息一声,并不再多言,仅用失望的语气述出依然怀揣希望的言语:
“不要让我失望啊,我的子民。”
自这位仁慈的天命之子一声叹息后……
王瑄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可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符青云啊!
“殿下,符青云殿下,请宽恕我们!!”
果然,立刻就有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高昂起来,这种情绪迅速蔓延至所有人的心头,哪怕是那些老兵油子也不由心生出感动之情,他们大约都想着不愧是符青云殿下,正如他们一直赞颂的那般仁慈、宽厚、圣洁!
一如所有人类所臆想的希望化身!
“都是那个第三军团的将军!是他用金钱腐蚀了我们的内心,从一开始就是他和执政官下令让卫兵将外城人驱赶到黑山去送死,那位年幼的天命之子殿下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有人连声将罪业推给罪魁祸首的两人。
“还有——他们本来将外城人五岁以下的小孩子都留下来了,但或许是出了点纰漏,天命之子依旧在被抛弃的外城人里面。那些可怜的外城小孩就因为他心生逃避罪责的恶念,被活生生掐死在了庇护所里,您可以派人去庇护所最深处将那些小孩的尸体挖出来……”
有人指着王瑄破口痛骂,好似多有良心。
“还有那些士兵,是他们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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