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却道:“那时师父养了一只豹子,却是时常来与我抢地盘的。”
齐峻吓了一跳:“豹子”
“是啊”知白歪着头,充满回忆地道,“师父有驯兽之能,那豹子乖得像小猫也似,只可惜后来师父尸解仙去,我养不住,它便跑了。”
这床榻实在没有多大,齐峻又不敢乱动,纵然把头侧了侧,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知白说的每句话都像在他的耳边吹气,那股雨后青草的淡淡清苦味儿直往鼻子里钻,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这殿里有些热。”
“关门闭户,自是难免。”知白倒不在意,只是打了个呵欠,“这安息香不错。”
齐峻这会儿却是半丝睡意都没有,直手直脚僵硬地躺着,感觉知白呼吸渐渐均匀,已然睡了过去。因为榻上只放得下一只枕头,知白被他挤在半边,根本枕不到枕头,于是睡意朦胧之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扒着他往上挪,似乎睡得很不舒服。齐峻一面生怕他蹭破了纸衣,一面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让他枕在自己肩头。随即感觉知白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又贴了贴,额头已经贴到他脸侧,更有几根细软的头发直接飘到他脸上,弄得人怪痒痒的。
这下齐峻更睡不着了。只觉得这殿里热得人好不难受。知白倒是睡得香,沉沉之中连手带脚都缠到了他身上,脑袋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齐峻心里喃喃暗骂,困难地转头去看。此时天色已黑,大殿中关门闭户,只有殿角四边各燃了一根儿臂长的蜡烛,光线朦胧,齐峻脖子不好转动,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看。知白脸埋在他肩窝里,只露出小半张红润的脸,还有微微嘟起的嘴唇。别看他平日里装出超凡脱俗的仙人模样,睡着了倒像个小孩子,粉红的嘴唇噘着,睡得又香又甜。
齐峻瞧了一眼两眼三眼,猛然发觉自己脖子都歪累了,居然是不自不觉就看了半晌。心里暗暗又骂了自己一句,强把目光拉了回来,脑海里翻来覆去却都是知白的这小半张脸,折腾了半天,终于敌不过安息香的安神之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齐峻只觉自己才一闭上眼睛,被人用力晃了晃,朦胧中想到莫非是外头的人进来,顿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便见知白笑嘻嘻的扒在他身上:“殿下怎么才来”
齐峻怔了一怔,便闻到风中一股海腥气,转头一看,果然已然不是躺在殿中床榻之上,却是躺在海边的沙滩上,身边海浪拍拂,只在咫尺之外。倒是十个酒坛仍旧环绕着摆在身边,还有湛卢宝剑,也紧紧握在他手里。
“我等了殿下半天了。”知白翻身坐起来,“殿下这是怎么了,拖到现在才来”
齐峻干咳一声:“只是有些担忧,一时睡不着。”生怕知白再问,“现在如何做”
知白也收了笑容,肃然道:“引出骊龙不难,”将手向周围酒坛一比,“这十坛百年陈酒,也能教它半醉,只是能不能取珠,就要看殿下了。”
齐峻紧了紧手中的剑,转头看看黑沉沉的大海:“好,将骊龙引出来罢”
沙滩上点起小小一堆篝火,一串洗剥好的燕子架在火上,没片刻就冒起焦香的气息。齐峻和知白挤在礁石后面,半边身子都浸在水里,低声道:“这便能将骊龙引出来”他还当知白要做什么法呢。
“龙嗜烧燕。”知白压低声音轻笑,“我只怕引来的不只是骊龙呢。”
两人正说话,便听海面上哗啦一声大响,一条银龙冲出水面,劈波踏浪地向沙滩上冲过来。知白喃喃道:“果然糟了,若叫这家伙先吃了,只怕就灌不醉骊龙。”
齐峻二话不说,拔剑就冲了出去。那桑皮纸裁剪的纸衣在水中一浸,便紧紧贴在了他身上,又柔又韧仿佛多了一层皮,比宫里特制的夜行衣还要行动自如。本来人在水中行动难免滞涩,但这套纸衣穿在身上,却是滑溜如鱼,举手投足全无影响。
银龙身长七八丈有余,被燕炙的香气吸引只管往前冲,哪里注意到水中还有个人待到发现之时,齐峻已经挥起湛卢宝剑刺了过来。这么身长七尺的一个人,也就是平日里银龙吞食的鱼虾那般大小,自然是毫不放在眼中,随便一摆尾巴就想将对方打飞出去。岂知湛卢宝剑陡然间光华大盛,一道淡青色剑芒自剑上疾射而出,咝地一声,银龙有龙鳞层层护住的尾部已破开长长一道伤口,鲜血淋漓,倒是湛卢宝剑饮了龙血,越发的光华灿灿,远远望去,竟似是齐峻手中握了一束月光一般。
银龙大意之下竟受了这样的伤,又痛又怒,仰头长啸,啸声过处,海面上波涛层层而起,仿佛响应一般。银龙盘旋而起,硕大的一对眼睛狠狠瞪着齐峻,正要俯冲下来将这胆敢刺伤它的东西一口吞下,就听远处轰地一声闷响,仿佛巨浪拍岸一般,小山般的水浪冲天而起,一条巨大的黑影自水中冲出,低沉的啸叫震得人耳膜嗡响,将银龙响亮的长啸硬生生压了下去。
月光明亮,照着那巨大的黑影,竟是一条身长足在十丈以外的玄色巨龙。银龙与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顾不得再吞噬齐峻,尾巴一摆,一头扎进海中便消失不见了。冲出海面的骊龙巨头一摆,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已经到了沙滩上。巨大的头颅垂下,鼻孔里喷了一下,海滩上的篝火就被吹灭,串成一串的燕炙被吹得飞了起来,骊龙将头一摆,燕炙便进了那血盆大口。
一串燕炙到了如此巨龙口中连牙缝都填不满,骊龙被燕炙香气引得心痒难搔,如何能满足于这小小一串肉,口中呜呜咆哮,大头便在沙滩上来回寻找,片刻便发现酒坛之中传出的香味,顿时低头下去,张口一吸,酒坛中浸透了陈酒的燕炙连着那些残余的酒液就都吸入了口中。
转眼之间,十个酒坛已然空空如也,骊龙饱餐一顿,只觉心满意足。这十坛酒都是百年陈酿,又兑了烈性的新酒,其醉人之效远胜同等的二十坛酒。骊龙吞食之时只觉痛快,此刻吃得饱了,那酒劲儿却是慢慢反上来,渐渐觉得目饧骨酥,摇摇晃晃在沙滩上打了个滚,便懒洋洋扎进了海中。
齐峻不敢怠慢,紧握湛卢宝剑,跟着也潜入了水底。这龙工之衣连着一顶兜帽,前面还有类似女子面幕的东西,入水之后便紧紧贴在面上。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竟能让他呼吸无碍,仿佛不在水中,却在陆上一般。齐峻初时还不敢呼吸,后来发现竟有这等妙用,便放下心来,大胆随着骊龙游去。
骊龙身躯庞大,只一摆尾便在水中蹿出去极远,齐峻自然跟不上,但他胆子极大,竟是扯住了龙尾,紧紧附身其上,由骊龙带着他向海底游去。骊龙一则吃醉了,二则也是身躯太大,齐峻附在其上也未察觉,摇摇晃晃游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前方黑黝黝一处洞穴,骊龙游进去,便将身躯一蟠,倒头便睡。
此地已是极深的海底,伸手不见五指,齐峻若不是附身龙尾,早已被甩丢了。此时喘息略定,便见一团莹莹银光自骊龙颔下透出来,因骊龙歪头沉睡,便看得清清楚楚这莹光乃是一颗青杏大小的珠子,夹在两片鳞片之间,色做深黑,与龙身同样颜色,但其莹光之盛,却足将这处洞穴都照亮了。只是借着这莹光便可看到,珠子旁边径尺之地的鳞片比常鳞不同,片片都只有指甲大小,薄而色淡,果然都是逆生的,若是取珠时稍有不慎,便会触碰到这些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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