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胡太太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能得罪顾家和宋盼儿,所以她忍受顾瑾之装模作样号脉。
而宋盼儿,心里很欣慰:顾瑾之有模有样的,真像个大夫!她为自己的女儿骄傲。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没有出声。
胡泽逾和胡卓也没有说话。
丫鬟仆妇们更是脚步轻轻。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半盏茶的功夫,顾瑾之收回了搭在胡婕手腕上的手,道:“病来得很暴,乃是热毒太炽。但不是死症。”
胡太太眼睛就一亮。
不管相信不相信顾瑾之,此刻顾瑾之的话,给了胡太太希望。
她已经被其他大夫吓住了,心里渺茫,顾瑾之的话给了她一剂定心丸。
她忙道:“七姑娘,您救救婕儿!”
“我现在救不了。”顾瑾之道,“没有药。”
胡太太眼底的感激和希望都化为乌有。
说得那么好听,感情根本不会治,还装腔作势!
胡泽逾则问:“七姑娘需要什么药?我叫人去买。”
“叫做六神丸。”顾瑾之道,“牛黄、麝香、蟾酥、珍珠粉、冰片、百草霜配成。”
她把药方告诉了胡泽逾。
这味药方,到清代康熙年间才被发明出来,对治疗急性喉痹证很有疗效。后来到了民国,药方受到了保护,直到顾瑾之死的时候,六神丸都是国家一级处方。
顾瑾之是中央卫生部的厅级领导,还跟发明这六神丸的雷家后人交好,学会了制药手艺。
所以这味药方她见过,也会配,只是需要时间。
根据以往的医书记载,急性喉痹证是很长时间的疑难杂症,直到康熙年间,六神丸被发明,才有了转机。
因为滴水不入,无法入药,所以大夫断为死症。而现在这个时空,距离清代康熙年间,至少两百多年。没有穿越的优势,没有后世四十多年的丰富从医经验,顾瑾之也不会有把握。
可胡家人并不是很相信她。
她是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本职,争一口气为了什么?反而耽误胡婕的病,所以她把配药告诉了胡泽逾。
胡泽逾有了点犹豫。
顾瑾之看在眼里,就说:“您让人去药店问问,倘若没有,明日再到我家里来取药。”
胡泽逾连连道是,心想顾瑾之为人厚道,不争名利。
是因为年纪小不懂这些名利的好处,还是从小被顾老爷子教养的有了这份宽和?
胡泽逾心念转过,让儿子胡卓亲自去药店。
胡太太听到顾瑾之说明日再来,心想她可能是回家请教顾老爷子,再看宋盼儿一脸骄傲,她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虽然轻,还是被宋盼儿捉住。
宋盼儿可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不快。她当面问胡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
胡太太心里已经够烦了,早没了耐性,冷声道:“三夫人问什么?”
“您是觉得我家瑾姐儿胡说八道?”宋盼儿脸色也不好看。
胡泽逾就头疼了,忙要劝。
胡太太又是一声冷笑:“既然想出风头,就出足了啊!真有本事,怎么现在不治?推说什么没有药,要回去配药!哄三岁孩子吗?您总是想彰显女儿,我不应该说什么,可也别耽误我家婕儿的病!”
宋盼儿脸刷的铁青。
她几乎要跳起来骂:“要不是看在几年的交情上,我们家瑾姐儿你请得动吗?满城的大夫,你怎么不去请别人,要请我家姐儿!”
“谁要请她?”胡太太也怒了,再也压抑不住,“我们要请的是你家老爷子,谁让你女儿爱现世?”
有些事蒙了一层窗户纸。
顾瑾之待人向来不计较。可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就关乎她的名声,再看下去已经无益了。
见母亲气得鬓角爆出了青筋,顾瑾之上前,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
她笑着,对胡太太说:“原来如此。既是这样,是我们误会在先,就不打扰了。”然后拉着宋盼儿,“娘,咱们回去吧!”
宋盼儿要骂,可是顾瑾之拉的急,只得被拽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江氏,原来你这样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今日你的话,我记在心里,我宋氏跟你没完!”
胡太太气得又要反驳,人家却走远了。
胡泽逾忙追了上来道歉。
宋盼儿就狠狠数落了他一顿,根本不顾他是个父母官。
“七小姐,还求您配药。”胡泽逾被宋盼儿骂得一声不吭,跟着她们母女出了垂花门,临走前恳求对顾瑾之说。
顾瑾之笑笑:“不必了!我没本事,也不想彰显,您令聘高明吧!”然后就重重放下了帘子,让车夫赶路。
宋盼儿气得要死,以为顾瑾之还会答应给胡婕配药。听到顾瑾之这样说,她才高兴,道:“这就对啦!有些人自作孽,死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就不应该救她。”
顾瑾之点点头。
她觉得每个人都有命,有些时候人命不仅仅靠上天,还有自己的努力。
也许胡婕的气运,到此为止吧?
宋盼儿看着顾瑾之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像个瓷娃娃,心里的气才慢慢散了些。
她的女儿,气量真好,生气的时候都能笑眯眯的。
宋盼儿就想起了她故去的母亲。顾瑾之的外祖母也是这种性格,淡淡的,但是不怕事,有事也总是脸从容。
只可惜宋盼儿学不来,她天生就是火炭一样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