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琇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哭出声,努力咬住唇。
他也有点怕顾瑾之。
七岁的煊哥儿在一旁瞧着,心里十分不忍,低声呢喃:“七姐,八哥疼。”
他说话的模样憨态可掬,十分有趣。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顾琇之嫩白的小手,已经通红了一遍。
他的疼痛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消失了,居然渐渐好些,眼泪尽敛。
“用力吸气,再慢慢吐出来。”顾瑾之对他说。
顾琇之就照做。用力吸在肚子里,再用鼻孔吐出来。
几次下来,他感觉身子某处的淤塞,好似通畅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也消失不见,呕吐感全无,神清气爽。
他露出惊喜的表情,看着顾瑾之:“七姐,我不晕了……”
顾瑾之就笑,眸子溢彩。
她后面又帮着揉按了两盏茶左右的功夫,用劲却小了很多。
而后,才松开了顾琇之的手。
顾琇之手掌通红了一片,却灵活自如,没有僵持感。
而顾瑾之自己,居然一脑门子汗。
河面上的气温,比路上还要低,虽然船舱里有暖笼,露出外面的手已经是寒的。
顾瑾之出了一头汗。
陈煜朝知道,她是用了真功夫的。
他递了自己的帕子给顾瑾之。
顾瑾之笑了没接,从自己怀了掏了帕子,轻拭额头的薄汗。
顾琇之仍在惊喜里,没有回神。
在这之前,他感觉自己脏腑随着船晃来晃去的。哪怕是再强壮的汉子,这样摇晃也受不住的。
可现在,他的脏腑好似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他能感受到船随着水纹起伏,他的身子也跟着起伏,可脏腑在身子里,不动弹了。
他很舒服。
“七姐,你真厉害!”顾琇之很少说这样有点类似撒娇的话,现在却脱口而出,“谢七姐!”
顾瑾之把帕子收起来,暗暗舒了口气,才道:“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船上晃悠,吃药也难伏贴。你晕船,除了脾阳不正,也是虚弱的缘故。以后每顿都要吃一大碗饭,要热饭热菜,细嚼慢咽……”
顾琇之连声道是。
顾瑾之就让他和煊哥儿坐到船尾去玩。
她又问陈煜朝:“公子也是晕船?”
陈煜朝瞧顾瑾之给顾琇之治疗,看得津津有味,那股子恶心劲儿,好似没了。
他还是道:“船家不知道是不是有鱼烂在船舱里,我闻着就觉得腥膻,特别难受想吐。还有水的腥臭……”
顾瑾之笑了笑,点头示意他把手伸出来,给他搭脉。
陈煜朝后面的话就打住,把手伸在她身前的小案几上。
顾瑾之的手指暖融融的,是方才给顾琇之揉按发热所致。
陈煜朝就感觉有股子暖流,从手腕一直沁入心头,他居然感觉脸上有热浪直直蓬上来。
耳根也热。
他面皮白,可能现在都红了脸。想着,他自己先尴尬不已。
顾瑾之倒神色不变,安静替他号脉。
陈煜朝的心,这才慢慢静下来,脸上的热浪也缓缓褪去。
“你大约是因为水土不服,饮食不合肠胃,乃至于嗳气纳少,湿邪中阻,脾胃失调,所以胃里不舒服。”顾瑾之笑着道,“不知秦太医带了药不曾?你的病,比较简单,吃两剂药就好。”
这是把他推给秦申四去治。
可陈煜朝想让她治。
他便道:“为何我在陆上一切都好,偏偏上了船就这样?”
“双脚离地,五脏失和,大家多少有点不适。素来健朗的,很快就适应。因公子原是就是小疾,不宜察觉,上了船就感受明显了。”顾瑾之耐心跟他解释。
“我现在就难受,能不能也给我按按?”陈煜朝道,语气里有些忐忑,生怕她不答应。
“行。”顾瑾之倒也干脆。
她抓起陈煜朝的手,目光停留了一瞬。这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很是好看。虽然细嫩,虎口处却有老茧。
那应该是用剑或者用刀所致。
他这么斯文清秀的人,原来也习武。
习武健身强体,倒也不错。
顾瑾之认真替他推拿,然后交代他:“你和琇哥儿的病不同。他是常年累月饮食不调,你却是小疾,吃两剂药就好。我给你开方子,傍晚停船,倘或是小镇,你就下去买了药,在船上煎了吃,千万别拖,小病成了大病。”
语气柔婉,似喁喁柔情,陈煜朝居然听着有些呆了。
他忘了接话。
直到顾瑾之的声音落了,他才反问:“什么?”
顾瑾之也不见恼怒,又心平气和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陈煜朝连连点头,道好。
傍晚的时候停船歇息,正好是在小镇的码头。
陈煜朝跟顾延臻夫妻打了招呼,就带着陈伯,下船去买药。
刚刚进了镇子,倏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陈煜朝连忙望去,又没了踪迹。
“姜大人,你可有觉得不对劲?”他低声问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