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赏东西,素来有旧例可查。
除了开朝元勋封侯的时候赏了两位,其他近百年,再也没有过的。
而皇帝,居然破天荒让顾瑾之成了第一人。
不出今日,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大概都要猜测顾瑾之的身份和作为吧?
“是。”顾瑾之坐到母亲身边,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太后娘娘咳嗽了整整十八个月呢。我治好了她老人家。”
宋盼儿狂喜。
她根本不怀疑顾瑾之的本事。
顾瑾之的本事,延陵府的百姓用了十几座生祠就证明了。
宋盼儿用力把女儿搂住:“真厉害!你这回,可算是没有把功劳推给旁人,替娘争了一口气!”
顾瑾之总是把功劳让给别人,宋盼儿虽然惊叹她小小年纪的平淡心智,却也替她不值。
如今,这丫头终于为了自己争一回了!
顾瑾之就笑了笑。她道:“祖父医术高深,太后又信任他。他再治几个月,也是能治好的。可他让我们上京,大约就是看爹爹念书总是不长进,想替我们谋个出头的机会。我怎能让他失望?”
宋盼儿微愣,她倒没这么想。
原来老爷子闷声不响的,看着冷漠薄情,实则处处为了他们打算呢。
老爷子也是很信任顾瑾之的医术吧?
“难为你祖父一片苦心。”宋盼儿感激道,“你祖父整日在书房,白日不准打搅。到了酉时,派个小厮去问问歇了没有。倘若歇了,娘带你去磕头。”
顾瑾之道好。
“你二伯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既怪老爷子让你进宫,又怪大伯的。”宋盼儿提起二房,不由好笑,“还说什么,他们家姐儿进宫去,也是一样的,是你占了她们的好处。
你若是不来,进宫的就是他们家五姑娘。哼,让她们去试试喽!真当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就能得了泼天的恩赏吗?”
顾瑾之又笑了。
“娘,您没少生气吧?”她道,“住得近,那边几位太太小姐,又是些长年累月关在内宅的,不通世俗,您跟着受些愚气。说也没用,争辩更是没用的,不如离得远远的,咱们搬了出去吧?”
宋盼儿的心,一下子就热了。
人说女儿是娘贴身的小棉袄,果然不差的。
二房的人,可不就是顾瑾之说的那样?
跟她们说道理,白费唾沫,生气又不值得;不生气吧,她们说的话,又叫人上火。
宋盼儿几次跟顾延臻嘀咕,顾延臻还说宋盼儿容不得人,在延陵府嚣张惯了,应该压压性子才好,又把宋盼儿气了一顿。
顾延臻更是不愿意说搬出去的话,怕大哥大嫂觉得他们轻狂。
如今,顾瑾之一回来,就把话说到了宋盼儿心坎里去,比顾延臻强百般!
“正是呢。”宋盼儿喜欢道,“这宅子原本就紧巴,咱们又只是上京送礼的,什么也没带,样样用他们的,岂不叫人背地里说道?我另外去买,又惹闲话。
我怀着身子,无奈也要住上一年半载,等孩子落地。难道彼此就委屈着一年半载的?你瞧瞧,这还没一个月呢,闹得不可开交。”
顾瑾之点头,同意母亲的话。
宋盼儿也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靠谱。
搬出去住有什么关系?
他们原本就只是上京探亲的,另外置办处宅子,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就算是分家,也不丢人。
满家子挤在这么小的地方,才叫人看不过眼呢。
“您不用和爹爹商量,他定是没主意的。”顾瑾之又笑着给母亲出主意,“直接问祖父。祖父住在这里,比咱们还要难受,要不然他怎么总在书房不准打搅。分家不分家,与咱们家不相干的,咱们不是早就去了延陵府吗?”
宋盼儿点头笑,连连说正是正是。
这桩大事,算是从她心头落了。
她这个女儿,事事都能体会到她的心。
宋盼儿就拉着她的手,想起她如今是庐阳王准妃,心里就有些难过。
她一直没提,一来是户部赏了银子,顾瑾之高兴,宋盼儿也高兴,怕扫兴冷场;二来是,也不知如何启齿。
婚姻是皇帝赐的,抗旨是大罪,宋盼儿又能如何?
再不满意,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瑾姐儿,你见着庐阳王了吗?”宋盼儿最终,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那样俊美?瞧着机灵吗?”
母亲是想问,庐阳王是不是个傻子。
“比外头说的,还要俊美。”顾瑾之笑着道,“娘以后见着他就知道了。不过,不算机灵的,也不是傻子。只是心智不足,像个七八的孩子。”
傻子,是指什么事都不通。
庐阳王是懂事的,只是他的心智,停留在七八岁,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宋盼儿听了,心里就一落,眼底有了不忍:“娘把你捧在心尖养着,指望将来能给你找个十全十美的人家,所以冷眼挑了这么多年。如今,却害了你。早知道,当初应该替你说下婆家的!你有了婆家,皇帝还能再把你赐给庐阳王不成?”
宋盼儿的眼睛,看不到庐阳王封地的富饶,也看不到庐阳王的受宠。她只能看到,她的未来的女婿,是个傻子,不能知冷知热怜惜她的宝贝女儿。
顾瑾之却笑了:“娘,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