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来。饭食却需明日再说,掖庭之中一日两食,各有定时。为这些小事招人眼实在不值”
“有水就成”
又过了一会儿,上官婉儿要走时,唐松叫住了她,“你也在宫中,若无事时记得来这儿转转”
“放心吧,你的饮食我自有交代”
“不为这个”唐松在宫灯昏黄的光线下笑了笑,“你既是在掖庭长大,自该知道此间最可怕的是什么。所谓相思刻骨,寂寞杀人,你得便儿来陪我说说话就好”
上官婉儿手中的宫灯一沉,顿时便将整张脸没入了朦胧的夜色中。下一刻便见她向铁窗边走了两步。
再下一刻,唐松蓦然便觉脸上热热的一暖。
这竟然是上官婉儿将未执宫灯的手探进窗来抚在了他的脸上,“你呀,从上次领着贡生们闹贡院闯皇城,再到这次杀冯小宝,为何行事总是这般锋锐激切若非这两次的时机选择都极好,你又着实有些才华,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上官婉儿轻抚的手抬起来,居然“啪”“啪”“啪”的在唐松脸上轻打了两下儿。
这
这
这
上官婉儿的动作让唐松失神了很久,直到她话说完,“啪”“啪”“啪”完之后这才醒过神来。
这实在是情何以堪不待上官婉儿的手收回,唐松先已双手伸出,隔着铁窗捧住了上官婉儿朦胧于夜色星光中的脸,“我岂是莽撞之人只是不愿把一些无需阴私之事也做的鬼祟琐屑罢了,男人阴气重了可不好,当放手施为时自然放手施为”
言至此处,唐松顿了顿后眨眨眼睛,“比如眼下”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今夜星光灿烂,唐松眨眼时,上官婉儿分明从他那大而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斑斓的星辉。
没有脱让,没有语言,已收回手来的上官婉儿身披漫天星光,在唐松温暖的掌心包裹中迎着那片斑斓星辉浅浅一笑。
一笑之后,上官婉儿便即转身离去。
一身淡黄宫裙的她手执朦胧的宫灯走在月下,走在一片星辉斑斓之中,姿容之艳,风韵之美,飘飘然若凌波仙子似欲飞天而去。
上官婉儿走后,唐松心思电转,将刚才的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回顾。
最终,铁窗小黑屋里蓦然传出一声击掌嗟叹:“哎呀我只是想说寂寞杀人怎么却多嘴的把相思刻骨也给扯出来了”
第一百章一颗梨
唐松就这么在掖庭宫的小黑屋里住了下来,饮水、饭食自有人按时送来。一天两次的饭食安排的非常精美,甚至还能点菜,一并连酒也有,总而言之就是唐松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全无问题,只是没有自由。
虽然不是每天,但上官婉儿确实是有时间就会来掖庭宫。她白日里太忙没什么空闲,又太惹眼,是以每次来时必是夜晚。
时已入夏,天高气朗,皎皎明月与璀璨星空相互辉映,一千三百年前唐朝的夜晚与星空别有着一种后世再难复见的清澈空明之美。
白天在小黑屋中沉思乃至于反思,每到夜晚,唐松收了纷乱的思绪后总是会静静的依在窗边,透过那铁栅窗遥望着那一片明澈的天空,那一片璀璨的星海。
每到这时,他那白天里运转不停的心脑总会很快的宁定下来。依稀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四五岁的孤儿院,回到了那时还不曾霜了白发,是那么慈祥美丽的鲁妈妈身边。
那也是初夏的夜晚,鲁妈妈不那么忙碌时总会带着他们那几个从三岁到八岁的小不点儿,坐在福利院简陋房前的台阶上看星星。
那时的星空真美啊,美得就像一生都不曾结婚的鲁妈妈的笑容,那么的干净,那么的博大,那么的让人向往。
后世里那个叫唐松的小男孩儿渐渐的长大,开始上学,开始忙碌,再也没有坐在鲁妈妈的身边看看那一颗颗总是被鲁妈妈叫错名字的星星。
直到上大学那年,当已满头华发的鲁妈妈亲自将他送上南行的火车后。从此不仅是那片星空,便是鲁妈妈也再不曾见过了。
大学前三年中,唐松从不曾回过那个叫福利院的家,更从不曾过过寒暑假。他过着狗一样仅能维持最基本需要的生活,他像牛一样榨干身上的每一分力气去打工干活挣钱。
他不想再让鲁妈妈为他的生活费操一点心思,他想尽量的多攒些钱,攒到毕业的时候,回家,给浑身都是病的鲁妈妈好好治一治。
但就在大三最后一个月的第六天,唐松收到了噩耗。因为积劳成疾,那位银发的天使在给一个三岁的残疾孩子洗脚时飞向了天国。
就此,三年前火车站的那一次送行居然就成了永别。
那一晚,天气很好,依旧是满天星光。唐松在东湖边一家大排档里平生第一次花钱点了酒,很便宜,却很烈的酒。
没有一句话,没有自言自语,没有喃喃诉说。唐松死一般的沉默着一杯一杯又一杯,一杯烈酒两行无声的眼泪,当整整一瓶酒都被喝完时。已经沉默了太多年的唐松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那一年,二十一岁却再次成为了孤儿的唐松就在东湖边,在人来人往喧闹不堪的夜市里,在无数双诧异不解的眼神中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
这个世界太残酷,残酷到它在曾经夺走你的一切后,又再次冰冷无情的夺走你唯一仅剩的,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对于唐松来说,鲁妈妈就是方向,就是信仰,就是爱,就是他还依然相信这个世界有一丝光明的唯一证据。
但是,这一天
什么都没有了
天黑了
世界崩塌了
就在那天晚上,不会游泳的唐松安然的,以无比舒展的姿势跃进了东湖,他相信眼前的那一片宁静的水面其实是一条路,在路的尽头就站着那位白发的天使。
你看,你看,那湖面上倒影出的每一颗璀璨的星星其实都是鲁妈妈的眼睛。
东湖边太热闹,人太多,所以唐松最终没能走到路的尽头。
从那个漆黑的崩塌世界中走出来的过程无比的痛苦与漫长。
从此以后,唐松再也没有看过星空,即便是所有人都在热议狮子座流星雨的那个夜晚,他也没有抬头。
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