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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 水叶子 2369 字 2023-10-03

杂役,让他带贺知章四处看看。

约莫小半个时辰,贺知章再回来时已是满脸带笑。

“放心了”

“放心了”贺知章坐下来,将之前倒下的那盏残茶一饮而尽,“虽说开了通科,但朝野对此非议实多,便是礼部内亦是如此。不瞒大人,此前我最担心的便是此科虽开却无人来考,到那时乐子可就大了。现在有了这里的三百多考生,吾无忧矣。跟着大人办事,就是舒坦哪”

见他如此,唐松笑了,“无事献殷勤,说吧,还有什么事”

贺知章嘿嘿一笑,“别的也不敢劳烦,只是这通科前所未有,此次考卷该如何安排,礼部也是挠头不已,大人总该给个章程。为这事,陆相都问过好两回的”

“时间还早,这个倒不需急,不过既然问到考卷,那明岁的通科能给出几个取中名额”

“听礼部里人说,上次陆相过问此事时隐隐的提了一嘴,只不过还不曾章奏,陛下亦不曾朱批,做不得准”说话间,贺知章伸出一只手正反摇了摇。

“十个有点少啊”

“这是第一次开通科,断不可能将取中名额给的太多。就这还要看他们分发之后的考功,若是考功太差,再下一科怕是连十个都不会有了,甚或一并将通科取消了也未可知”

“嗯”唐松点点头,“考卷之事且待我与教谕们商议过后,自然给你一个章程交差”

贺知章连连拱手,“这就好,多谢大人”

正事说完两人又闲聊了一回,不知不觉天色就已暗了下来,贺知章需要回城,唐松索性就与他一起到了洛阳城内。

依旧还是上次那家位置偏僻,却胜在洁净酒好,主要接待士子们的酒肆。两人依旧在前次那间用屏风隔出的雅阁里坐了。

酒菜上来,贺知章边给唐松斟酒边皱着眉头道:“大人,清心庄外的那些国子学生委实厌烦人,你就任他们这样天天堵门这可不像大人你”

唐松的表情却轻淡,“不如此又能如何我若真出去与他们折辩,反倒是成全了他们,再者,此事也根本辩不出个结果来”

“大人说的是。但这样一味退让也不是个法子,怕就怕他们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届时万一冲突起来,没准儿通科之学就此夭亡在他们手中了”

唐松端起酒樽的手不停,口中随意道:“初时五十六人,现在每日已有一百多人,国子学生们确乎是越来越多了”

贺知章放下杯箸,紧紧的看着唐松。

“事涉国子学,这又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青衿,只要他们没有什么过激举动,京兆衙门及禁军就不便有所举动,也不愿插手进来。这事情还真是不好办”

“等他们真有过激举动时一切就都晚了”贺知章说完,沉吟之间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唐松看了看他。

“大人”,贺知章压低了声音,“怎么我越想越觉着此事有些”

不等他说,唐松先已把他要说的话给说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对,就是这个意思。前次是你领着乡贡生们请圣像入皇城,结果万骑禁军亦不敢稍动。这一遭却是他们用国子学生堵门,都是读书人,论身份,国子学生可半点都不比乡贡生们差,且是这次还与崔莅那回不同,确实让朝廷不好措置,最终这所有的矛头可就都指在大人一人身上了”

“所以我才不能轻动”唐松晃了晃酒樽,“现在稍有措置不当,即便是京兆衙门与禁军出的手,最终的黑锅还是得有我来背,一个不慎,就是士林公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遍天下的骂名我亦不惧,然则事涉通科之存亡,某不得不投鼠忌器”

唐松所言半点不差,这真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就此,贺知章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见他这样子,唐松委实难受,“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吧,若真到那一日时,某自有应对的办法”

“什么办法”贺知章疾问道。

唐松笑而不答。

就在这时,雅阁外间来了一批士子,这些人坐下后便开始说起八老之事。

两人停止了话语,边吃边听着外边的闲话。

外边这些士子们几乎是张口之间便能将八老的生辰籍贯,乃至八人少年成名时的轶事说的清清楚楚。而且就是在这样随意闲谈之中,士子们说到八老时也是语带敬畏,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听着听着,唐松放下了杯箸,脸上虽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私下里却是惊心不已。

穿越过来后早在襄州时他就听过八老之名,昨日又听沈思思提过,说来对此八人算不上陌生,只是却没想到八人在士林间的影响力居然大到了这等地步。

在这样一个咨询极不发达的时代,随便一个士子都能张口将八老的生辰籍贯说出来,且在随意议论中都不曾有半点怠慢不敬,这事看来简单,但细想想却是大不简单,且是越想越不简单

能在这样的时代做到这一步,再用名满天下来形容八老实是小觑了他们,细一思量,这种影响力简直是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似乎是感觉到了唐松心中所想,又或者只是有感而发,贺知章也停下了杯箸,叹声道:“西汉初年,高祖刘邦虽定鼎天下,却仍需四处征讨叛军。为正国本,安人心,高祖遂于登基之初便昭告天下立惠帝刘盈为太子。俟其晚年,黥布诸叛渐平,高祖宠爱戚夫人甚矣,遂就有了废惠帝,改立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为太子的念头”

小小的雅阁内,贺知章的声音极低极轻,却自有一番幽微直达人心的力量,“当其时也,惠帝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其母后吕雉彷徨无计之间求教于张良,张良遂献一计。数月后,高祖于宫中大宴,惠帝奉命前来时,身后既不曾跟着护卫,亦不曾跟着宫人,只有四个白须白眉,面貌清奇的老人。大宴之中,四老便端肃拱卫于惠帝身后。”

“高祖见状,问左右:此谁也左右探问而归,答为:商山四皓。高祖闻言,面色一变。自此再不言废天子之事。戚夫人苦苦求肯,高祖亦只能黯然叹曰,商山四皓大贤之名流播天下久矣,其一言一动堪为民心之向导。某自定鼎以来,曾多次遣使征召此四人入朝为官,皆为四人所拒。而今他们却甘为太子拱卫,由此,朕知太子之事,天下民心在刘盈,其人实不可废,否则便是为如意招祸也后,惠帝果不废”

将这个典故说完后,贺知章幽幽的看了唐松一眼,“今日之八老实不亚于汉初之商山四皓,值大人通科方开之际,此八老重车进京,其间祸福,实难预料啊”

唐松静静听完,扬手之间将一满樽酒痛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