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则天当日所赐,赶上这样的酷热天气,此两样物事实在就是无上恩物了。
血红的波斯葡萄酿斟入半透明的琉璃樽里,再投进一尾冰鱼镇上,慢慢的那琉璃樽的沿壁上就开始沁出一圈儿小水珠,此时慢慢将酒呷上一口,入口冰爽醇厚,这感觉没法儿说了。
悠悠的再叹出一口舒服到极点的长气,唐松正要在竹夫人上眯一觉时,门房老庞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很是不薄的名刺。
老庞五十多岁,面色黑瘦,乃是前些日子由上官谨亲自招入府中的身家清白人。他的老妻庞姜氏也一并进了府,两人一个充了门房,另一个则是灶头婆子,在这个不大的府里都算得是头面人,加之俸钱给的也厚,是以老两口也就对新主子纳了忠心。
“老爷,这都是近三日里投进来的名刺,有些还一并送来了各色礼物,礼物都收进了库房,礼单附在名刺后面”
“别喊我老爷,听着怪别扭的”唐松笑着对老庞说话时,顺手接过了名刺。还真是奇怪,他在京中并没有多少熟人,走得近的也就贺知章那么寥寥三五个。知道他这处赐宅的就更少了,怎么短短三日间门房里却收到这许多名刺
将这近二十份名刺悉数看完,里面愣是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再看看附着的那几份礼单,密密匝匝好长一趟,送的礼居然都还不轻。
对此唐松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不会搞错了吧莫非这京中官宦里还有与他重名的
想了一会儿理不出个头绪,唐松索性就那一叠名刺放到了一边,“老庞,这些人来递名刺时可露出什么话头儿了没有”
“回老公子,送礼来的这几位倒是留下话了,说他们诸家老爷俯请公子在选官之事上多多照拂,异日当再来拜谢”
选官稍一迟疑,唐松随即明白了老庞的意思。
虽然隔着一千三百多年,但这时代的官场怎么跟后世一个德行,真真是一点秘密都守不住。三天前他从陆元方那里接受任务时分明是在书房,出来就再不曾跟任何人说过的,怎么着这些人就都知道了,而且连礼都送到了。
那些个档案文书唐松虽至今也没有看过,但不消说这些送名刺送礼的必然都是名列其中的,至于他们所求的嘛,肯定是希望自己在初筛的时候能让他们顺利过关。
“知道了,老庞你去吧”打发了老庞之后,唐松将那一叠名刺在手中轻轻拍打着。尚书省好比后世的国务院,联系的又是堪称六部之首,相当于后世中央组织部的吏部,看来自己这个尚书都事官虽然不大,位置倒着实要害。
以前没做官的时候,这府里愣是就没接到过一张名刺。如今甫一入仕,人还没上任,名刺就有了厚厚一叠,库房也随之开张了,这差别也实在太大了。
看来,做官了就是不一样啊
将这一番滋味好生品了一回后,唐松将那一叠名刺递给了玉珠,着她去书房,从陆元方命人送来的档案文书里把这些人的找出来。
等一樽葡萄酿喝完,玉珠也已捧着厚厚一摞档案文书回来了。唐松拿起一份翻开,这材料还真是不少。
这档案文书跟后世的档案当然不一样,但内容上差别却不太大。履历里很重籍贯,祖宗三代以内只要有个名人,那怕是隔着八竿子远也必定是要浓墨重彩一笔的。除此之外,便是重科举经历,那一年哪一科第几名及第,主考的座师是谁俱都写的清清楚楚,甚至座师明显是开玩笑或是敷衍的一句称赞,都用着重的笔调加以描述。
此后就是一些任官经历了,某年至某年在某地任某职,在此期间干了些什么,每一份任官经历的后面,都附有一份加盖有吏部考功司印章的评价表,是对其在这一任上做官表现的总评价。
“玉珠,去把水晶叫来”
这些日子与唐松配合的惯了,水晶来后径直便去准备笔墨纸砚,而后唐松说,她来写,把个小秘书的活儿干的有声有色。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眼瞅着剩下的不过两三份了,唐松放下第十六份档案文书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实话说,虽然这些人提前找了他的门子,但他内心里并不讨厌这些官儿,甚至还因为他们的主动亲近而对这些人有了些好感,因此也就希望着这些人能表现出色些,届时顺理成章就将他们录入名单了。
无奈设想虽好,但看了这些人的档案文书,除了寥寥三两人之外,其他人在唐松看来不过是四平八稳而已,这就让唐松着实为难了。
三选一啊,按照这个标准,他已经看过的十六份文档里至少也应该有五个中选的,而今只有两个,第三个着实勉强。这些人不是经过吏部的吏部司筛选过一道的嘛,吏部司作为吏部主司,难倒就这水平
看完这十六份档案文书之后,唐松刚回家时的惬意已经一扫而空,如今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次陆元方看似不经意间交给他的这个差事实在不好办哪。
歇了一会儿眼睛,跟活动着手腕子的水晶说了几句闲话后,唐松正准备拿起第十七份档案文书时,就听门外一阵儿脚步声响,而后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的太平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苦色的老庞。
“公子”
不等老庞说完,唐松向他摆了摆手,“这是恶客,老庞你挡不住的”
老庞躬身一礼后去了,唐松放下档案文书指了指太平手中拿着的覆面胡帽,“既然公主亦知来我府中多有不便,又何必要来做这恶客”
有水晶在场,太平也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艳媚的一笑,“怎么这就不欢迎我了”
还有那么一大堆档案文书等着看,唐松也没时间跟她玩什么暧昧,“无事不登三宝殿,公主有什么事但请直言”
太平向水晶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唐松谴水晶避开。对此,唐松只若未见,浅笑的看着太平。
太平瞪了他一眼,走近来拍了拍他手中的档案文书,以耳语般的低声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说话的同时,她手中同时递过一份名单,“咱们既是盟友,那这些人你就该多多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