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一些事终究还是变了
唐松终究还是没到水晶身边,就在书几旁坐了下来,拿起书几上的那些竹纹纸看起来,口中以极随意的语调问道:“这一路行来可还辛苦我是该依旧唤你水晶,还是该恭称公主殿下”
“你为何如此生气”纵然水晶有了很多变化,但其在洛阳与唐松初见时显露出的直指人心的能力却似乎一点都没变,譬如此刻,她不仅知道唐松在生气,而且还能准确把握其生气的程度之深。
而这些唐松分明是在有意掩饰的。
不知为何,她越是如此,唐松心中的邪火也就来的越猛,嘿嘿一声冷笑,“公主当面,臣下如何敢生殿下的气”
水晶缓步到了书几旁边,就在唐松对面对坐下来,而后就开始说起了她的身世。
这又是一个极其老套的蹩脚故事。水晶的母亲如当年柳眉的那个舞蹈老师一样俱是深宫中的宫女,就在前朝高宗皇帝李治临死前一年多,她不幸的被临幸了。
更不幸的是仅仅一次临幸,这宫女居然就有了身孕。
确定怀孕之后,宫女简直惊骇欲死。盖因当时之内宫早已是皇后武则天的天下,武则天对李治偶尔的拈花惹草倒还能容忍,至少那些女子不会死。但一旦有那个女子怀有身孕却又是另当别论了。
怀孕的宫女在惶惶不安中仓皇度日,期间无数次拼死折腾自己的身子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无奈这个孩子实在命硬,居然生生挺了过来。
眼瞅着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眼瞅着就到再也掩饰不住的时候了。万般无奈同时精神也已到崩溃边缘的宫女怀着必死之心找到了专管皇族事务的宗人寺。
彼时高宗将死而又未死,武则天更远远未到登基的时候。宗人寺仍旧是由李唐宗室执掌,鉴于此时武则天对李唐宗室的打压已露端倪,面对这个注定是李治最后的子嗣,宗人寺主官或许是出于兔死狐悲之心而起了回护之念。
完成身份与血脉的确认工作,为其腹中的骨血出具了天子血脉认证的玉牒之后,这个一心想要求个痛快解脱的宫女就被偷梁换柱送出了宫,并最终被送出京城托付给了堪称狂热保皇党的张柬之。
其后因为怀孕时折腾的太狠,宫女在生孩子时大出血而亡。水晶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因为她的身份关涉太大,尤其是牵连到的人太多,所以出生未久便被送入了鹿门山的道观中,与世隔绝十几年。
这十几年间世事轮转,武则天由皇后变成了天子,李唐皇室频遭杀戮,侥幸逃生者也多有如李思训般弃官流落江湖的。反倒是水晶因为长居山中避过了大劫。
十几年后诸事已定,武则天也收起了杀向李唐皇室的屠刀时,水晶方才下山,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无需多说了。而今既然天下复归李唐,那作为高宗皇帝的幼女,水晶自然重归皇室,获封公主。
“身世之事我亦是此前才知,因想着要入京见你,所以也就未曾来信说明”说着自己曲折的身世时,水晶神情平淡,言语如常。但正是她这样的表现却让唐松心下有些隐隐发寒。
遭遇如此离奇的身世,不管是谁在向别人诉说时情绪激动才该是正常的反应吧,但水晶却漠然到这等地步,她究竟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天然生就着一颗冷硬的心
见唐松有些愣愣的,水晶膝行到他身侧拉过一只手来合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继而又捧着按在了自己的胸前,“我在变,我的身份也在变,但有些事却不会变,永远不会”
自水晶发生变化以来,唐松面对她时总会生出些怅然若失的感受,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以至于心里竟然有些梗梗的,当下便从她怀中抽出手来,淡淡声道:“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人,是我太执迷了不过你如今既为公主,再住在我家里怕就有诸多不便了”
变化后的水晶和变化前的一样,并没有太多儿女情长,闻言点点头道:“朝廷将武三思在东西两京的宅子赐给了我,至于其他的人员调配俱都是循例安置,至迟明天一早我就该搬过去了”
似乎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子生生被人夺了去,唐松心中梗梗的愈发难受,脸上却强笑道:“这也好,也好”
口中说着,唐松已站起身来准备向外走去,就在这时,身后的水晶蓦然道:“我要向你要个人”
“谁”
“上官待诏”
唐松停步转身,“你要她干吗她如今也未必就能出宫”
“我需要她帮我撑起公主府,只要你答应,她出宫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
想到适才狄仁杰等人一起去迎她的情景,唐松对她此言也就没什么好讶异的了。一念至此,他蓦然心头一动,笑着道:“此事我自会与她商议,若婉儿愿意俯就,我自然不会阻她”
说完,心情好了不少的唐松转身走到书几边,将那些写满字的竹纹纸一并给带到了自己房中。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二百零九章两个女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唐松坐定之后便将从水晶那里拿来的竹纹纸取了细看。
一看之后却是无趣的很,这厚厚一大堆竹纹纸上记着的居然全都是旅途见闻。某月某日行经某地,沿途所见田野墒情如何,禾稼长势如何,百姓穿戴如何,墟市繁荣情况如何,盐价如何,铁价如何等等等等。
一连翻看了许多张竹纹纸,上面居然全都是这些东西。且是记载的越来越细,简直就跟流水账一样,只让唐松看的眼睛发涩,头昏脑胀。
但看的多了,倒也慢慢看出些门道来。比如这些记载初时还很凌乱,明显是看到什么就记什么,但到后来时渐渐的就已经有了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