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到了我的名下,可那不是我的”
高士奇逼视着邝小毛:“你真的想死”
邝小毛再次跪下:“小的是被吓糊涂了,不明白高大人的意思”
高士奇压低嗓子说道:“俞子易家产是你的,朱启是俞子易杀的”
邝小毛不由得啊了一声,叩头如捣蒜:“高大人,从今往后,小的这颗脑袋就是高大人您的了”
高士奇又说:“往后这三十万金,我八,你二”
邝小毛顿时两眼放光:“啊高大人,您可是我的亲祖宗呀好任他俞子易如何狡辩,任官府如何打屁股,我都按高大人吩咐的说”
高士奇又流起泪来:“唉俞子易同我交往多年,我虽为朝廷命官,却并不嫌弃他的出身地位,可谓情同手足没想到他为着一桩生意,居然指使你去杀人,还要陷害我我这心里头痛呀”
邝小毛也哭了起来,说:“高大人,您可是菩萨心肠啊”
三十
皇上御门听政完毕,摆驾乾清宫西暖阁,召见陈廷敬和高士奇。皇上手里拿着个折子问:“陈廷敬,这本是顺天府该管的案子,怎么径直到朕这里来了”
陈廷敬听着皇上的口气,就知道自己真不该把朱启的案子奏报皇上。可事已至此,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他同高士奇也撕破脸皮了,便不再顾忌许多,只道:“高士奇知道来龙去脉”
高士奇早就惶恐不已,猜着皇上同时召见他和陈廷敬,肯定就是为他房子的事儿。可转眼一想,皇上心里只怕是向着自己的,才当着他的面问陈廷敬的话。没想到陈廷敬张嘴就开宗明义了,高士奇吓得脸色大变。
皇上问高士奇:“你说说,怎么回事”
高士奇匍匐在地:“臣有罪臣早年贫寒,落魄京师,觅馆为生,卖字糊口。后来蒙先皇恩宠,供奉内廷,侍候皇上读书。但臣位卑俸薄,没钱置办宅子,无处栖身。碰巧认识了在京城做生意的钱塘老乡俞子易,在他家借住。后来,俞子易说他买下了别人一处宅院,念个同乡情谊,照原价卖给臣。臣贪图了这个便宜。”
皇上又问:“多大的宅院”
高士奇回道:“宅院倒是不小,四进天井,房屋通共五十多间,但早已很破旧了。”
皇上道:“依你现在身份,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算过分。值多少银子”
高士奇回道:“合银三千两。”
皇上说:“倒也不贵。”
高士奇道:“虽是不贵,臣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臣只好半借半赊地住着,直到前年才偿清俞子易的债务。”
皇上觉得纳闷:“如此说,你一干二净的,为何说自己有罪”
高士奇突然泪流满面,说道:“先皇曾严令朝廷官员不得同商人交往,凡向大户豪绅借银一千两者,依受贿罪论斩皇上,臣这颗脑袋合该砍三次皇上,臣辜负皇恩,罪该万死”
高士奇把头叩在地上嘭嘭作响,流泪不止。皇上长叹一声,竟也悲伤起来:“做国朝的官,是苦了些。士奇呀,你有罪,朕却不忍治你的罪你出身寒苦,自强不息,不卑不亢,有颜回之风。这也是朕看重你的地方。”
高士奇说:“颜回乃圣人门下,士奇岂敢”
皇上却甚是感慨,说:“国朝官员俸禄的确是低了点,可国朝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的,是百姓的父母官,不是为了发财的。谁想发财,就像俞子易他们,去做生意好了。做官,就不许发财”
高士奇又叩头道:“臣谨记皇上教诲”
皇上悲悯地望着地上的高士奇,说:“不过,朕看着你们如此清苦,心里也有些不安呀士奇,朕赦你无罪”
高士奇拱手谢恩:“臣谢皇上隆恩”
陈廷敬万万没想到皇上如此草草问了几句,就赦了高士奇的罪,便道:“启禀皇上,国朝官员俸禄的确不高,但有的官员却富逾万金”
皇上听了陈廷敬的话,有些不悦,问道:“陈廷敬,你家房子多大”
陈廷敬回道:“回皇上,臣在京城没有宅院,臣住在岳丈家里”
皇上叹息道:“陈廷敬,朕御极以来,一直宽以待人,也希望你们如此做人做事。朕向来都觉着你宽大老成,可是你对士奇总有些苛刻。”
高士奇忙说:“皇上,陈廷敬对臣严是严了些,心里却是为臣好,臣并不怪他”
皇上望着高士奇,甚是满意:“士奇是个老实人。”
陈廷敬说:“启禀皇上,臣同高士奇并无个人恩怨,只是觉着事情该怎么办,就应怎么办。”
皇上问:“俞子易同朱启的官司,本是顺天府管的,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朕批给刑部办吗”
陈廷敬奏道:“皇上,朱启因为告状,被顺天府关了十几年,这回是顺天府要他立下保书,不再上告,才放他出来的。因此,臣以为此案再由顺天府去办,不妥”
皇上脸色黑了下来:“陈廷敬,你的意思是历任顺天府尹都做了昏官从向秉道到现在的袁用才,已换过四任府尹,有三任是朕手上点的。难道朕都用错了吗”
陈廷敬再怎么回话都是惹祸,可已没法回旋,他只得顺着理儿说下去:“臣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此意。”
高士奇却很会讨巧,奏道:“禀皇上,臣贪图便宜买了俞子易的房子,但确实不知他这房子竟然来历不明。陈廷敬以为此案应交刑部去审,也是出于公心。臣也以为,顺天府不宜再审此案。”
皇上冷冷道:“你们大概忘了,现如今刑部尚书向秉道,正是当年的顺天府尹。”
高士奇越发像个老实人了,启奏皇上:“臣以为,此案既然是陈廷敬接的,不如让陈廷敬同向秉道共同审理,或许公正些。”
皇上点头道:“既然如此,高士奇也参与,同陈廷敬、向秉道共审这桩案子”
陈廷敬听得皇上叫高士奇也来审案,更加知道自己不该理这桩官司了。高士奇却拱手道:“禀皇上,臣还是回避的好,毕竟俞子易与臣是同乡,又有私交,况且这房子又是我从他手里买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