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拱手道:“哪里哪里,原是我们打搅了”
那人客气起来,道:“既然来了,各位请入座吧。看茶”
陈廷敬坐下了,珍儿等都站在旁边。说话间有人倒茶上来,陈廷敬谢过了,道:“在下姓陈,来云南做茶叶、白药生意。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阚望达,世代盐商,到我手上已传五世。”
陈廷敬道:“先生姓阚原来是阚祯兆先生的本家。”
阚望达欠了欠身子,道:“阚老先生是云南名士,晚生只知其名,并无交往。”
陈廷敬说:“阚先生的人品学问,尤其是他的书法,可是名播京师。”
阚望达道:“晚生也仰慕阚先生,没想到他老人家的大名,你们北方人都知道。”
陈廷敬笑道:“阚先生被云贵总督、云南巡抚王继文大人尊为幕宾,天下人都知道啊。”
阚望达道:“据我所知,早在半年前,阚先生便辞身而去,退隐林泉了。”
陈廷敬惊问道:“原来这样”
这时,阚家管家过来道:“大少爷,时候不早了,老夫人吩咐,您得歇着了。”
阚望达说:“我今日遇着贵客,想多聊几句。”
管家又说:“大少爷,老爷吩咐过,您不要同”
阚望达打断管家的话,说:“知道了,你去吧。”
陈廷敬便道:“阚公子早些歇着吧,我们不打搅了。”
阚望达道:“不妨,且喝了茶再走。”
陈廷敬说:“我们今儿来时,天色还不算太晚。我本想赶早找几家店打听打听生意,却见店铺早早就关门了。”
大顺插话说:“就连客栈都关门了,奇怪。”
阚望达笑道:“我也不好说。生意是人家自己的事,店门早关晚关,也没有王法管着。”
陈廷敬问:“您家的店铺也早早关了吗”
阚望达笑道:“大家都早早关了,我不敢一枝独秀啊,只好也关了。”
陈廷敬道:“那倒也是。”
大顺见阚望达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便道:“我家老爷诚心讨教,可阚公子说话却总绕弯子。”
阚望达抬眼道:“这位兄弟说话倒是直爽。”
陈廷敬便道:“大顺不得无礼。”
阚望达又问:“客栈都关门了,你们住在哪里”
陈廷敬说:“我们住在官驿。”
阚望达警觉起来,问:“官驿你们是官差”
陈廷敬说:“我们是生意人。”
阚望达说:“官驿可不留宿生意人啊。”
大顺道:“我们死缠硬磨,答应多给银钱,官驿才让我们住的。”
阚望达点点头,仍是疑惑。刘景说:“阚老板,我们觉着昆明这地方,总有哪儿不对劲啊。”
阚望达哈哈大笑,说:“天南地北,风物迥异,肯定觉着大不一样啊。就说这葫芦丝,你们北方人听都没听说过”
大顺道:“你看,阚老板又打哈哈绕弯子了。”
阚望达听了,愈发哈哈大笑。陈廷敬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葫芦丝,就着月光,仔细看着。
阚望达问:“先生感兴趣”
大顺说:“我家老爷可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阚望达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陈廷敬笑道:“哪里,您别听他瞎吹。我可否试试”
阚望达说:“先生您请。”
陈廷敬试着吹吹,没多时便吹出了曲调。阚望达甚是佩服,点头不止。珍儿瞟了眼阚望达,一脸的傲气。
夜色渐深,陈廷敬道了打搅,起身告辞。阚望达送客到园门口,道:“幸会幸会你们在昆明如有不便,找我就是。”
陈廷敬道:“谢了,若有要麻烦您的地方,我就不讲客气了。”
陈廷敬往回走时,方看出刚才进去的是阚家后院,正门另外开着。
回到驿站,陈廷敬百思不解,道:“昆明的确太安静了。”
珍儿说:“老爷,那阚望达言辞闪烁,您怎么不细问下去”
陈廷敬说:“一不是公堂之上,二又不知阚望达底细,如何细问我们得慢慢儿摸。”
马明说:“我看这阚望达倒像个知书达理的儒生。”
刘景道:“未必我们当年在山东德州遇着的朱仁,在山西阳曲遇着的李家声,不都是读书人吗结果怎么样恶霸”
马明问道:“陈大人,您猜王继文知道您到昆明了吗”
陈廷敬说:“他哪会不知道我一路便装而行,只是为了少些应酬,快些赶路,并没有效仿皇上微服私访的意思。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所谓微服私访都是假的”
陈廷敬说话间,无意中望见墙角的箱子,似觉有些异样。珍儿上前打开箱子看看,道:“老爷,好像有人动过箱子哩。”
陈廷敬忙问:“象棋还在吗”
珍儿说:“象棋还在。”
陈廷敬松了口气,说:“御赐象棋还在就没事。不过几套官服,他动了也白动,还敢拿去穿不成王继文肯定知道我来了。”
刘景说:“王继文知道您来了,却装作不知道,肯定就有文章了。”
马明说:“是啊,当年去山东,巡抚富伦也装作不知道您来了,结果怎样”
陈廷敬说:“不要先把话说死,也不要急着去找王继文。明儿珍儿跟大顺陪我去游滇池,刘景、马明就在昆明城里四处走走。”
珍儿听说游滇池,甚是高兴,道:“那可是天下名胜啊太好了”
五十六
翌日,刘景、马明去盐行街看看,店铺都关着门。刘景道:“日上三竿了,怎么店铺还没开门呢”
马明说:“传闻南方人懒惰,也许真是民风如此。”
却见有家叫和顺盐行的铺面开着门,仔细瞧瞧,原来这家铺子同昨日进去的那个园子连着,肯定就是阚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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