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才去请了阚祯兆出来见客。
大顺深深施了礼,说:“阚公,我家老爷、钦差陈廷敬大人恭请您去驿馆叙话。”
阚祯兆冷冷道:“我同您家老爷并无交往,我也早不在衙门里做事了,恕不从命。”
大顺抬头一看,大吃一惊,问道:“您不是那位在滇池钓鱼的阚先生吗”
阚祯兆道:“是又如何”
大顺说:“阚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那日您硬说不认识阚祯兆先生”
阚祯兆叹道:“我并没有胡说,当年那位声闻士林的阚祯兆已经死了,现如今只有一位垂钓滇池的落魄渔翁”
大顺道:“阚公您这都是读书人说的话,我是个粗人,不懂。我只是奉钦差之命,请阚公去驿馆一叙。”
阚祯兆笑道:“我若是官场中人,钦差寅时召,不敢卯时到。可我是乡野村夫,就不用管那么多了。您请回吧,恕我不送”
阚祯兆说罢,转身进去了。大顺被晾在客堂,只好怏怏而回。
刘景、马明头一家就去了大理茶行,伙计知道二位原是钦差手下,毕恭毕敬。刘景问:“你们家向巡抚衙门借过多少银子”
伙计说:“这得问我们东家。”
马明问:“你们东家呢”
伙计说:“东家走亲戚去了,两三日方能回来。”
问了半日,伙计只是搪塞,又道:“您二位请走吧,不然东家怪罪下来,我这饭碗就砸了”
刘景说:“官府问案,怎么就砸了你饭碗了就是你东家在,也是要问的”
伙计作揖打拱的,说:“你们只是不要问我。我只想知道,钦差大人什么时候离开昆明”
刘景道:“案子查清,我们就回京复命”
伙计说:“拜托了,你们快快离开昆明吧”
马明生气起来,说:“你什么都不肯说,案子就不知道何时查清,我们就走不了”
伙计说:“你们不走,我们就没法过日子了。钦差早走一日,我们的倒霉日子就少一日。”
刘景要发火了,道:“钦差大人奉皇上之命,清查云南库银开支,这都是替百姓办事,你们怎么只希望钦差大人早些走呀”
伙计说:“这位官老爷的话小的答不上来,我只想知道钦差何日离开。”
马明圆睁怒眼,道:“荒唐,钦差大人倒成了你们的灾星了”
伙计吓得跪了下来,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两人出门,又走了几家,大家都是半字不吐,只问钦差大人何时离开。
听大顺一说,陈廷敬知道那位在滇池钓鱼的老汉果然就是阚祯兆。阚祯兆在云南算个人物,那日王继文竟没有引见,其中必有隐情。
大顺在旁说道:“我看这姓阚的鬼五神六,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廷敬又想巡抚给商家借银一事,谁都守口如瓶,蹊跷就更大了。
刘景说:“我们原以为只有向云鹤家不敢说,我们走了这么多家,谁都不敢说。”
大顺道:“我说呀,别这么瞻前顾后的,不如明儿到巡抚衙门去,找王继文问个明白”
陈廷敬笑道:“我是去巡抚衙门审案,还是干啥审个巡抚,还得皇上御批哩你们呀,得动脑子”
珍儿问道:“老爷,王继文说他为商家们做了那么大的好事,可商家们却是闭口不提,这不太奇怪了吗”
马明道:“岂止是闭口不提他们听见巡抚衙门几个字脸就变色”
珍儿说:“那许是王继文并没有给商家借过银子可商家的银子怎么到了藩库里呢”
陈廷敬眼睛顿时放亮,拍掌道:“珍儿,你问到点子上了”
珍儿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
陈廷敬点头道:“珍儿猜对了。”
刘景同马明面面相觑,拍拍脑袋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大顺一时没想清楚,问:“你们都说明白了,明白什么了呀”
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直指着大顺摇头。
陈廷敬道:“珍儿,你说说。”
珍儿说:“王继文并没有借过银子给商家,而是他亏空了库银,临时借了商家的银子放在藩库里凑数,想蒙混过关”
陈廷敬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盐行街关门的原因。商家那里银子盘不过来,要么就进不了货,要么就欠着人家的款,哪有不关门的王继文知道朝廷有钦差要来,就早早地把商家的银子借来了。谁家做生意的能熬得过几个月没银子”
大顺拍拍后脑勺,直道自己是木鱼脑袋,又说:“知道是这样,那不更好办了把商家们召到巡抚衙门里去,同王继文当面对质,真相大白”
马明朝大顺摇头,道:“商家们在自己家里都不敢说,到了巡抚衙门还敢说”
珍儿说:“老爷,我有个办法,不用审案,就会真相大白”
陈廷敬忙问:“什么办法快说说。”
珍儿说:“放出消息,告诉商家,只说借给巡抚衙门的银子,限明儿日落之前取回,不然充公”
陈廷敬连说这真是个好法子,便吩咐大顺连夜出去放风。
五十七
王继文心想陈廷敬那里怕是通融不了,仍要如实奏明皇上的。他只好自己上个折子请罪。王继文同杨文启忙了个通宵,终于写好了折子,言辞哀婉,诚惶诚恐。王继文自己都快被这个折子感动了,想那皇上的心也是肉长的,必定会赦了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