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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然回了孟家庄,张三姐儿在镇上养胎。一时半会儿的,刘艳儿也没有法子去孟家庄,故此,精神恹恹。
王氏倒是欢喜女儿这段时日的安生,一心只扎在南屋儿里做活儿,忒懂事。
农村里住着,出门儿七大姑八大姨的俱是亲戚,都是一家有事,一个村子都能传遍。譬如,来斗家的生了女儿,刘艳儿家与来斗儿家是未出五福的一家子,算起来,刘艳儿还要叫来斗儿一声哥呢。
来斗儿头一胎得了女儿,虽有小小遗憾,到底是头一胎,心里也有几分小小喜悦。王氏让刘艳儿装了二十个鸡蛋,又道,“明儿村里集市,艳儿,你去扯三尺蓝花儿布来。”
“是给来斗儿嫂子的吗?”刘艳儿问。
“嗯。”王氏叹口气,“你杏大娘就来升来斗两个儿子,唉,这来升家呢呢,连生了两个丫头。原本你杏大娘正盼着孙子呢,结果不想你来斗嫂子生的又是丫头。自打这丫头生了,说你杏大娘那脸色就没好过呢。”
刘艳儿道,“儿子女儿都是天意,哪里是人力可强求的,杏大娘连这个都想不通?”
“谁说不是呢。”王氏笑道,“咱们家不也是有了你们姐儿俩后,才有了你弟么。这个哪里急得来?”
刘艳儿心里小算盘一动,笑问,“娘,你什么时候去来斗儿哥家。”
“明天你把蓝花儿布儿扯回来吧,怎么了?”
“我跟娘一道去。”
王氏瞧了刘艳儿几眼,“你去做什么?”
“去看小丫头吗?我喜欢看小孩儿。”刘艳儿挽住母亲的胳膊,笑着撒娇,“带我一道儿去嘛,娘。”
王氏没多想,只道小女儿向来喜欢凑热闹,就应了。
刘艳儿似是格外的喜欢来斗儿家的小丫头,很是奉承了杏大娘一番,“我瞧着丫头儿的眉眼跟大娘真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真个水灵,以后长大了定是个漂亮的。这眼睛多有神采,一看就机伶。”刘艳儿还拿了个拨浪鼓出来晃了晃,笑着放到小丫头的枕边,“我在集上看到,就顺手儿买的,留着逗小丫头吧。”
杏大娘心里虽盼孙子,不过在外人面前总不好表现出重男轻女来,何况刘艳儿满口的好话,杏大娘给他捧的心里顺畅起来,笑道,“艳儿,你可给丫头买写这些个做什么,花这个钱。”
“丫头也要给我叫姑呢,怎么就不许我买了。”刘艳儿抿着嘴笑,又关切的叮嘱来斗儿媳妇刘灵雅道,“嫂子好生养着,等办满月酒时我再跟我娘过来。”
刘艳儿奉承人向来有一套,将这一家子哄得开心,才与王氏告辞回家。
待刘艳儿与王氏走后,杏大娘道,“艳儿这丫头当真是出息的很。”
刘灵雅抚摸着女儿头上的胎毛儿,原本她生了女儿,婆婆有几分不悦,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头一胎,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哪里容得外人嫌弃。刘艳儿这样的赞她的女儿,刘灵雅跟着笑道,“是啊,听说自去年退了婚,现在还没说定人家儿呢。连带她姐姐刘婉儿,都是出名的能干,谁要是娶了艳儿,真是福气。”
杏大娘挽了挽袖子,准备去把盆里的几块儿尿布洗了,道,“艳儿家有些条件儿,自然眼光高一些。”
“这也难免的。”
孟家庄。
难得女儿回家,孟母脸上俱是欢喜。
孟安平先跟母亲说了一番离别思念的话,孟母高兴的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娘,现在我们除了每月休四天,五月三十是建国节,皇帝陛下新立的规矩,还有五天的假期呢,我想着,时间来得及,就坐车回来了。”不同于孟安然的帅气,孟安平生的眉目平平,周身带着一种恬静的味道,她不急不徐的问,“娘,我怎么听说安然的媳妇吹了呢,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要订婚了吗?”
孟母脸上倒无不悦,只是简单的将女方如何订婚前生变、如何想借机拿捏家里的事儿跟女儿细细的说了一番,最后孟母扬着眉毛道,“真是个刁钻的,想怎么着不把话说到明面儿上,把我跟你弟都气坏了。你弟直接说不算了,他们后来还想请人说和,我看你弟实在没那意思,本身我对他们就不怎么满意,不算就不算了呗。凭你弟的条件,也不怕找不到好的。”
孟安平叹一声,又问,“先时安然不是去镇上做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看他在西屋儿呆着呢。”
孟母道,“你弟长这么大,哪里在外头做过工,他就没那个力气。才去了没几日,小脸儿就瘦的尖尖的,嘴角儿起了一溜儿的潦泡。他要回来,也不能把他撵出去。再说了,现下都是给你弟说亲的,总在镇上,倒耽搁了正事儿。自从上次这婚没订成,你爹就急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儿子娶不上媳妇一样。”
“安然不大爱说,嘴拙,最好给他娶个能干会说道儿的。”孟安平道。
孟母欢喜的笑起来,拉着女儿的手拍了几下子,欣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唉,安然太老实,又实在,给他说个精明伶俐能说会道的,倒是互补,将来也好过日子。”
“买卖既然停了,爹有没有说接下来做何营生?”孟安平问。
孟母叹口气,“现在不比从前,那会儿干买卖的少,什么都好做。如今干什么的都多,你爹说暂时就先种地吧,等等看。”
孟安平道,“安然平日里沉默寡语的,跟爹的性子不一样,不爱闯荡,我看就让他老老实实的种田也不错,起码安稳。”
“再说吧。”谁没一颗望子成龙之心,不论儿女身上有多少缺点,搁在父母眼里不是说看不见,而是纵使看得见,亦会觉着那些缺点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孩子总是自己的好。
孟母精神头儿极是不错,雄心壮志,“这次再有媒婆子给你弟说亲,我可得好好看看,别又跟上回似的。”
孟安平附和了母亲几句,母女两个欢欢喜喜的说了半日的话,到了晚上,孟父回家,一家人吃了团圆饭。
孟安平只是在娘家住了两日就要动身回帝都,临走时孟安平问母亲,“娘,大姑妈家是在刘家村儿。到时有空,你帮我跟大姑妈打听打听,他们村儿是不是有个叫李碧儿的姑娘。”
“怎么了?”孟母笑问,“打听人家做什么?”
孟安平笑道,“没什么事儿,我有一次去宁公主府上送东西,碰到一个侍女,说了几句话儿,不想倒是老乡,巧的很。”
“知道了。”孟母应了,又问,“碧儿多大年纪啊?若是跟你弟年纪相当,给你弟说说。公主府上的侍女,就怕咱家配不上,不过话说来,难得又是老乡呢。”
孟母现在的一颗心都在儿子的婚姻身上,孟安平笑道,“娘你就别想了,我早打听过了。碧儿比安然要大三岁,比我还年长一岁呢。”说着就敛了笑,对母亲低声道,“听说是和离过的。”
听到这儿,孟母已收了脸上的笑,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成。”儿子尚未成婚,凭家里的条件,三乡五里的黄花儿大闺女随便挑,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再怎么着也不能娶个和离过的。
又说了几句话,孟安平就坐上了自家马车到镇上,然后再从镇上转车去帝都。
孟安然驾着车,姐弟两个其实感情很不错,孟安平打心底惦记这个弟弟,每次回家衣裳鞋袜都带给弟弟。孟安然亦是如此,姐姐回家,不论风雨,定要驾车到镇上接去。
不过,孟安平自幼出去念书,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少,姐弟两个都非巧言之人,一个车内,一个车外,彼此默默,竟至无话可说。
车子刚出了孟家庄,到了直通镇上的大道,远远瞧见前头一辆阔大的马车停在路旁,十来个人或蹲或站,一看就知道车子出了问题。
孟安然将车驶近,瞧一眼竟有熟人。
刘艳儿见着孟安然,实实是意外之喜,双手抓住裙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孟安平掀开车帘子问,“安然,怎么了?”
“刘家村儿的,车坏了。”孟安然又问驾车的人,闻知已往镇上送信儿,车马行这就另派马车来接。想了想,孟安然对刘艳儿道,“艳儿,我送我姐去镇上,车里还能坐三个,你们若是着急,就搭我的车吧。”
刘艳儿早已看到车里那位梳妆富贵的年轻妇人,不想竟是孟安然的姐姐。她早听张三姐儿说过,孟安然有位姐姐念书格外的厉害,到了帝都在衙门里当差,又是找了个吃公家饭的丈夫,夫妻两个都在帝都。
说句公允的话,孟安平生的一般,勉强算是中等水平,微胖,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富贵气质使得她与村儿里人格外的不同起来。刘艳儿自身打扮的伶俐青春,头上也插了两三珠环,自认身材更胜孟安平,但是不知为何,她竟隐隐有一种自惭之意。一时之间,她既想要搭孟家的车,又有些拘束,不好挪脚。
孟安平似是看出什么,微微笑道,“我家大姑妈嫁的是刘家村儿,刘炳是我大姑父,说起来不是外人,很不必客气。我还要去镇上的车马行转去帝都的车,有时辰管着,耽搁不得。有急着去镇上的先上车吧。”说着往里面坐了坐,空出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