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的这句话,也渐渐表露出了他先前打算“低调”冷处理吕布来投之事的顾忌。
“能为主公尽力是宫为属下本份,先前七年间,属下所作所为亦谈不上功高评价。今时主公依旧不疑便要委以重任。属下只会感激于心,岂有拒绝之理”
刘晔先前派出陈宫,其实未必没有当时并不能全知现时天下形势。见识依旧停留在“个人可以改变历史走向”阶段原因,主要目的其实也是为了由一个客观地方面通过陈宫之所见,准确地分析曹操这位难以猜度其心意,所作所为毁誉参半的奸雄。
但随着才能与见识地不断增长,以及不停地通过实际知晓个中症结所在,刘晔明白了一人之力有穷,系全部希望于一位雄主,而后利用自己地先知全力辅佐,确实可以使得天下统一。
但是,姑且不论刘晔如果真这般出风头会不会得到善终。只怕这天下能打下来,却只是使得矛盾在强大的军事实力面前暂时隐藏下来,终会有它再择机更猛烈暴发的日子
“能打天下而无法守天下”,毕竟如曹操这位的雄主并非那么容易出,而他的子嗣比之于他,更是差了极多。
仅是扫平天下,将广阔的山河重归一统。这便需得不少时日。就算有刘晔的全力帮助,这个过程也不会短。到那时本就不年轻地曹操又还有多少日子
当他感到自己寿元将尽,而天下已在手中之时,最先也是最重要考虑的是延续他的强硬政策,还是先稳定内部,保全基业使得他曹家之人能够权力稳固
这个选择题是极为简单地,放在古时任何一位上位者身上,他都会选择先保全基业,使子孙能够顺利登位。为此,杀功臣、改政略就变得极为正常了。事实上,曹操原本也就是这么干的,在他晚年时候,杀人更是毫不手软,哪怕是对曹操集团作出极大贡献,于其有起死回生之恩的许多重要谋士,也未能幸免于难。
建立起一个经过波折后,必然又会是士族全面掌权,百姓遭殃的政权,有这个必要么
刘晔选择了没有,他现今对于陈宫的再次安排,同样也是他为了实现自己理想的一项重要举动:
“吕奉先虎狼之辈,其人心思反复,无法放心掌控,这是必然之事再教公台在其身边,实际上却是又置汝于危险之中,晔之心情实是不忍,公台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已经能算得忠心可鉴劳苦功高之辞,只有不够,哪会嫌多”
人一旦尝试过占据高位,权势尽在股掌,要想再回复本份之心,不说没有可能,但却是极难的。哪怕是有貂蝉地关系,刘晔依旧对于吕布私心中抱着不小地戒备。究竟是如虎添翼还是引狼入室,决定的主动权终究还是在吕布手中。“主公与温侯之妾有师兄妹之情,这已是不少人知晓,难道凭此依旧不能使其真正归心,愿为主公效力么”
陈宫是知道吕布对于貂蝉地言听计从的,今见刘晔如此担忧。自然也就奇怪的问了出来。
“晔前时失忆故事,公台是知晓地,平心而论,吾与她便如陌路之人,又哪来的实质情感再说便算得有她时常提醒,如何行事依旧是在吕奉先一念之间而已,他也不可能事事尽问于内室。”
刘晔摇摇头说道。对于貂蝉这位名传千古的奇女子,说他完全没有想法,那是自欺欺人。但正如其所言,此刘晔非彼刘晔,而女性的直觉感一向极强,信书上不见端倪,亲见未必不会招她警觉反感,刘晔也颇有些头疼必然免不掉的相见之事。
说到这里。刘晔却是再叹道:“以公台身份,实际上再去辅佐吕奉先是有些尴尬的。然而徐州众人,一则不熟悉吕布其人,二则未必能真正起到辅佐作用,三更是难得随机应变。今次见面详议,晔自会与温侯先作些试探,若其能够主动投诚,那便极好,公台再赴其身左,则是以同僚之上下级关系而已。如若其多有犹豫。那也只能休怪晔之多作提防,小心戒备故而公台此次,便需得多费些心思了”陈宫是个真正有节气的士人。一旦认人为主,则忠习不贰,就算赴死也不背叛。想当初刘晔仅仅是郡守之职,而陈宫投曹操后,给他地待遇却是众多谋士之首,再加上曹操一贯的笼络手断,换了其它心志不坚之人,在看到曹操成就比之于刘晔更大,而自己更得重用后,只怕纷纷会“弃暗投明”。
但陈宫依旧坚持了自己看法。不仅是曹操,就是后来的吕布,他都从未认其为主,更显难得
如有可能,刘晔也不会选择将其置于危境之中。但有些事情是不能以自身主观意识来决定,吕布既然来投,这就代表了一个机会。无论是收服其人。还是在他有别样心思,被刘晔剿灭吸收。都是一件好事
“以属下之见,温侯未必没有真正归降意向,稍侯便由主公多作努力,宫亦可旁敲侧击。若能成事,主公也不必如此难以安心了。”
真切地感受到了刘晔的矛盾心理,陈宫心中极为感动,脑中却不停地想着如何能够真正说服吕布,口中也如此答道。
“此事晔自当竭尽全力,无论结果如何,公台都需牢记保全好自身,留待有用之身自然有更多大事责任需你来办理担当。汝归来之时,无论成败如何,晔自会虚位以待,以功为赏”刘晔以这句话结束了两人的交谈,然后便各归位置,先后进入州府中议事正堂。
“温侯有天下莫敌之勇,于领兵作战更有独到天份,天下少有英豪能及,但前时所托非人,或是不能尽展才能,或是主上行径可耻,这才有颠沛流离数年之事。现今汝客军来投于徐州,晔作为暂管此地之地主,自然也会尽一番礼仪相待。”
依旧是寒喧两句后直入正题的风格,刘晔先将自己开场好话说出,让吕布面上颇有些舒缓,可未得其表示谢意,刘晔接下来的话语则更是让他颇有些招架不住
“然则无规矩难成方圆,有些话尚得先作说明才好:便问温侯一句,此来徐州,准备呆等多久,今后又打算何去何从”
天下虽大,但吕布实际上再无容身之地,这一点所有人都是清楚地,而刘晔不似前时袁术、袁绍两兄弟那般讲面子,好示宽容,故而明面上对于吕布客气有加,私底下却打着择机铲除机会。相对而言,将丑话说在前面地刘晔,便算得颇让吕布吃不消,倒似乎更显得真诚了一些。
重点也就在此处,若吕布不表明愿居为属下,那他便是客军暂入徐州,依着刘晔话语意思,便是要他说明离开时日,到时便可再次“欢送”。
“请神容易送神难”与“不请自来”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也正因为这样,刘晔如此问话,也无人觉得他这是有失礼仪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