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虎玄青早与他相知甚深,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的低沉和冷怒。
墨恒只觉胸中有一股暖流淌过,颜色缓和下来,转头望着虎玄青黑亮炯炯的双眸,低声传音道:“苍盾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依仗,说是留给我的护命之人。只是,我长这么大,吃苦极多,险些丧命的时候也不止一次两次,却从未见过那个名叫苍盾的男子出现。”
说到这里,墨恒突然双眸一闪,收回神识,扯着虎玄青便飞入山顶毒瘴之中,显然已有发现。
同时神识继续传音道,“我本来还想着,许是母亲看错了人,谁能没有一点私心呢只怕那苍盾畏惧墨云书势大,早已叛逃千万里,不知躲在哪里逍遥自在去了。直到现在,我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前后仔细连串起来思量,才觉得那苍盾只怕不是叛逃,而是早就被墨云书给害了”
“我一身功法得传自母亲,你也知道其中玄妙。所以我猜母亲必定来历非凡,而以墨云书的野心勃勃,他岂会对母亲的身后事情没有半分贪念那时我年幼无知,杨婆婆又只是寻常仆从,他都无从逼问,自然要将目标对准苍盾。”
“以我对墨云书的了解,他只怕第一时间就会设下圈套,让那苍盾自己跳进去,他再瓮中捉鳖,动用秘宝,施展秘法,将苍盾彻底制住,再严刑审讯,甚至动用其它手段严加迫害”
“不过,就像是连万阕有法子锁住记忆,即便我依仗先天灵宝,也只能查看到一些零碎一般,苍盾的灵魂中未尝没有厉害禁制存在,至少本命神魂能够做到那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程度,让墨云书投鼠忌器”
墨恒冷静地传音分析着,条理清晰得很,对虎玄青没有毫无隐瞒。
虎玄青早就运使仙法,以浩然之气护住两人周身,不让毒瘴接近半分,听到这里,便沉声轻问:“所以你猜墨云书将那苍盾囚禁在这里,十几年如一日地折磨审讯嘿。”
虎玄青说话间,目光始终温存地凝聚在墨恒脸上。
他听着墨恒如此平静话音中那深沉刻骨的仇恨,心底早就一阵阵揪紧,说完这句话,没等墨恒回答,就忍不住伸出刚劲的臂膀,将墨恒抱在宽阔的胸怀之中。
墨恒身材高挺,虎玄青并不能将他全都揽入胸怀。
墨恒索性像倚着一堵厚墙般倚着虎玄青的胸膛,任由他抱着,自顾自在毒瘴之中牵着他转悠。
虎玄青则有心逗墨恒高兴,心中一动,学着先前墨恒举止,并不主动飞行,任凭墨恒带着他四处查找方位,只自催使了浩然云光护佑住两人的周身,不仅将墨恒抱得更紧了些,更将坚毅的下巴搁在墨恒的肩头。
墨恒的眉头当即微微一挑。
墨恒心底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只是虎玄青刚毅坚韧,他只能在虎玄青身上得到征服感的满足,少见虎玄青这般依偎着他的温柔温顺模样,心底便浮现异样柔情,神情也微微一缓。
虎玄青见了,也有些意外,醇厚的声音一时显得既深沉又严肃:“不管怎样,那苍盾都实在太无用了些。他明明是化神高阶,又身怀照料少主的大任,怎么还能粗心大意,以至被墨云书加害岂不知,他自己性命是小,少主安危是大所以,”
虎玄青顿了顿,配合他那张英挺深邃的面庞,仿佛在商讨天下大势一般认真,他总结道,“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还是我更可靠一些。”言外之意,自然是“我才是你护命之人”。
墨恒便嗤的一声被他逗乐,再闻着他身上清冽阳刚的温热气息,心底冷怒的情绪都温暖起来。
虎玄青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低声地笑起来,他笑声本是爽朗,让人听了只觉心胸开阔,现在压低了声音,醇厚的笑声就在胸腔中微微震荡着,这种温柔的阳刚,更让人听的心里麻麻软软的。
墨恒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过了片刻,墨恒带着虎玄青落到毒山的最顶端,并不落地,就踩着虎玄青的浩然云气。
墨恒抬头看了看星辰,默默恰算了方位,用力催使起掌中须弥宝镜,传音叮嘱道:“走,我这须弥宝镜的虚幻之力虽然不能破除禁制,但以我现在的祭炼程度,也能够瞒过墨云书这些禁制一个刹那。这一个刹那就是瞒天过海,我们隐藏天机和气息,一起潜入这山腹之中看个究竟”
虎玄青便收起那炽热而坦荡的温情,皱眉查探四周:“你只管出手就是,有我在你身后。”
墨恒点头,一手扯住他的臂膀,传音叫了声:“小心了”
虎玄青刚刚戒备起来,还没施展手段护佑彼此,就觉眼前一晃,仿佛刹那之间从一个狭窄之极的虚空缝隙中掉落到了另一方世界不由暗暗一惊,下意识就将墨恒紧紧护在怀中,紧接着双眸刚刚一凝,就见自己已经身在山腹之中。
先前不止是墨恒,虎玄青也仔细探索毒山,他的修为道行与墨云书如今境界一般,立即便察觉到毒山下面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符箓禁制,所以先前才那般郑重地让墨恒出手。
而今却见墨恒轻而易举地带着他瞒过禁制,穿梭而入,简直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不由对墨恒那面须弥宝镜的威能又有新的认知,却没有丝毫极度艳羡,只是更为放心,想着墨恒有此至宝,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至少能够逃得命来。只要墨恒好生生地活着,他便别无所求。
心里念头一闪即过,为防触动禁制,虎玄青神识都深深敛藏着,等抬眼打量四周时,才蓦地脸色难看,同时也察觉到墨恒一瞬间僵硬的肌肉,抱住墨恒的双臂便微微松开,安静着不敢干扰。
墨恒的神情重又森冷下来,死死盯住那个肌肉强健,却肤色苍白的中年男子。
山腹内,石钟乳的白色光晕驱退黑暗,只见上下左右前后,这六面八方的岩壁都绘满了灵符纹箓,一条阴森森的粗大锁链连接山腹南北墙壁,也贯穿了南面岩壁上那中年男子的琵琶骨。
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手脚被另外四条锁链紧紧锁住,四肢都被拉直,紧绷绷地背贴岩壁着遭受禁锢,丝毫都动弹不得,身边、头顶、脚下,尽是被玄妙阵法布置和护佑着的石钟乳以及各式滋补灵药,浓郁的药香顺着阵法灌注到男子身体之中。
男子平厚结实的胸膛上,紧紧地吸附着一枚已经完全变作洁白颜色和巴掌大的印章。
“正是此人,此人就是那苍盾,是天阕记忆中苍盾的气息还有这是三魂宝印”
“我本道三魂宝印是完整的上古遗宝,是墨云书日后奇遇得到。原来,他只得了个空壳子,却用母亲留给我的护命之人魂魄补全填充若非我前世弱小,他岂不是直接用了我的魂魄”
墨恒和虎玄青二人无声无息地飘浮在山腹最中央,始终被须弥宝镜遮掩着气息和天机。
虎玄青能感知到墨恒的心情,黑炯的眼眸浮现出几分担忧和心疼,但张了张口,却再次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