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兵弱,他日你登了基,他这个哥哥能够向你北面称臣当然最好;如若不能,你讨伐起他来也还容易些。”
李世民顿时哑口无言,这个愈老愈聪明的老皇帝,一开始问了自己一番关于益州的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原来落子的地方却在这里。先让他自己说出来“益州兵弱不能战”这样的话,再用这话来堵自家的嘴父亲果然是父亲,不管儿子如何聪明,总归跳不出父亲画出的圈子。
“儿臣奉敕”他垂下头,始终不敢注视父亲那目光炯炯的双眸,沉声答道。
作为皇帝跟前唯一随驾的宰相,封伦这两天颇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
杨文干造反的消息在行宫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帝面敕秦王率兵征讨叛军,又紧急召见各部随驾大臣和长孙顺德等卫军将领,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司农寺卿宇文颖都召见过了,自己这个宰相却被晾在一边无人理会,封伦心中自然不是个滋味。两次请求觐见皇帝都“忙”,他索性拂袖回到自家在行宫内的居所别院读书品茗,管他外间天翻地覆。
然而偏偏有那一等不识时务的人色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倒也令他颇吃了一惊。
此人一进门便满面带笑:“德彝公好自在,如今内外惊惧天下不宁,唯独阁老1这里却是一方净土,当真难得”
封伦带着满面愕然的神情看着那被仆从引进来的披着深黑色大氅的丑陋文士,赫然正是在东宫担任太子洗马的魏徵。
在这个大唐父子相疑君臣不安中外不宁的敏感时候,魏徵悄悄潜入行宫私谒宰相,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玄成来此何意”眨眼之间,封伦便镇定了下来,冷冷问道。
“某来为阁老结善缘,送富贵”魏徵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答道。
作为大唐的开国之君,李渊并非一个喜欢独裁专断的孤家寡人。这位出身关陇八大军事贵族的柱国之后毕竟是从杨坚杨广父子的“圣躬独裁”时代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对于君主独裁制度的弊病,他有着极为深刻清醒的认识。然而此次太子涉嫌谋逆的重大事件,却使他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慌情绪当中。
从派遣宇文颖为敕使去庆州到召李建成来行宫,从暗中命宰相裴寂调整长安防务到明确颁诏授权秦王征讨叛逆,这一次他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随驾的中书令封伦几次请见都被他以含糊其辞的理由敷衍了过去。其实在他的心里,将近一个月以来始终在回避着一个令他痛苦万分的问题,那就是究竟是否要废掉太子更换储君。
他对李建成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基本上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在此次杨文干案件发生之前还是这样。李建成宅心仁厚、治政谨慎、思虑清明,任何时候都不会意气用事,确实是个坐江山的好人选。更何况立嫡以长是儒家的千古大法,李建成坐上这个位子,原本是不应该有任何人稍存异议的才是。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自武德建元以来,明里暗里,朝内朝外,立秦王为太子的呼声就始终未曾停止过
第一个提出这种悖逆礼法的建议的,大概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的魏国公李密了。魏国公身为归顺的反王,自家又不能谨慎小心,自然是落不了好下场。
第二个触这个霉头的,便是那个在太原元从功臣当中排位仅次于裴寂的刘文静了。他原本也是自己信任看重的宰辅重臣,然而最终却还是不免步李密后尘死在这个事情上
再后来世民定河东、战武牢、收洛阳,战功显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古今官号无以相赠。那时候究竟有多少人私下里来劝自己立世民为太子,李渊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除了裴寂和陈叔达之外,萧瑀、封伦等朝廷重臣都有份,或直谏或暗示,总之都是那个意思。
秦王功高,功高不赏。
若不立世民为太子,以他当时的境遇,确实已经“功高不赏”了啊
记得淮安郡王李神通当时便这样站在寝殿里冷冰冰地告诉自己:“陛下若不立二郎,则陛下身后,其必死无疑”
最终呢
最终自己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最终世民获得了一个凌驾于诸王三公之上的殊荣天策上将军,却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做皇帝的人,才华固然难得,心性却更加重要。作为储君,用人行政要老成练达,不能太任性,建成在这方面,一向做得不错。
但是军事上呢
李渊苦笑了一声,建成的文治和世民的武功要是能够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该有多好
自己也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他不想召见大臣,陈叔达秘密回京去协助裴寂掌控大局了,行宫里随驾的宰相只剩下封伦一个人,而他会说些什么,会怎么说,李渊几乎不用问也能知道。
但是,世民做了太子,对大唐而言真的是最佳选择么
“陛下,中书令封伦在殿外请见”殿中伺候的小黄门怯怯地走到丹墀下禀报皇帝此时的心情不好,封阁老又在外面不依不饶非要见驾,可难为死了他们这些在殿中当值的内臣。
皇帝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了半晌方才叹气道:“请封阁老进来吧”
小黄门出去不久,封伦迈着方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臣封伦觐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封伦伏地叩头。
李渊疲惫地摆了摆手:“德彝免礼,坐吧”
封伦在偏席坐了下来,刚刚坐稳,皇帝便开口问道:“记得武德四年你和萧瑀一同上疏要朕立世民为太子”
封伦在席上欠了欠身,答道:“是”
gu903();李渊点了点头:“当时朕没有答应,现在看来,或许当时答应了,便不会有今日之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