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种可能,此次南来,联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颉利煽动各部组成联军,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我朝廷内部争斗不休根本无力御外。对此突利及各部落首领目下尚且心存疑惑,就是颉利自己也拿不太准,而率先抵达长安城郊的却又恰恰是别部人马,颉利担心朕会在这里面做什么文章,所以便遣这个执失思力进城,一为的是安朕的心,二也为的是单方面掌握长安城内的讯息。进城的是他的人,那么出城之后,城内的情形自是他怎么说怎么是”
说到这里,皇帝低下头思忖片刻,又道:“你们再想一想这个执失思力,我是熟知此人秉性的,狂妄自大狡猾奸诈,但说起人品骨气,却绝非战地使臣的上上之选。颉利绝非不善任之人,他遣此人前来,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封德彝恍然大悟:“所以陛下才要将此人擒于阙下,不让其返营”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笑道:“朕本来想杀了他了事,后来一转念,倒是不妨借这个虚伪奸诈之徒将计就计,让颉利摸不清朝廷的虚实。”
他转过头看了看左武候大将军侯君集,道:“这件事情,要君集亲自去办才好”
血战泾阳
蜿蜒宽阔的驿道上尘土飞扬,即使在田垄县乡遍布的中原腹地,突厥骑兵大队也依旧不改大草原上的做派,不分队列不沿道路,上万匹马撒成无数个散兵群遍野铺开,田地里种得好好的庄稼在大军马蹄下被碾踏得一塌糊涂。
阿史德乌没啜一面纵马飞奔一面高呼:“勇士们,前面五十里便是武功,大唐的小皇帝就出生在那里我们到那里去喝酒放牧”
在一片毫不节制的狂笑呼哨声中,大军飞速向前,如同一群气势汹汹的蝗虫。
大地的震颤突然加剧,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自东面传来
一标以皮革为甲的轻骑兵从泾阳方向杀了过来,阿史德乌没啜只打了一下眼便判断出这支骑兵绝不少于五千人。
他狞笑一声,唐军羸弱,突厥骑兵剽悍,这已是天下皆知的不争事实,如今竟然有人以数千唐军袭击上万突厥铁骑,领军者若不是蠢蛋,便是十足的疯子。
他毫不在意地下令道:“大军继续前行,中军儿郎随我迎击敌军,让这些南方蛮子见识一下突厥勇士的刀锋”
来袭唐军无论从马匹还是装具上都和突厥大军差得太远了,以防护力而言,突厥大军的铁甲可以承受敌军长矛类重兵器的近距离打击而不变形,而唐军的皮甲,却连箭镞都能轻易穿过。阿史德乌没啜估计,以五百人伤亡为代价全歼这股来袭的唐军,已经是损失上限了。
他没有注意到,这支唐军的武备虽简单,但冲击的速度却稍显快了一点,甚至比以速度见长的突厥骑兵都还要快上那么一线。
南方的马虽然不比草原上出产的塞外良驹,但是若是在负重上少上二三十斤,照样能够轻松跑赢。
冲在唐军阵线最头里的一个人,稍微显得有些滑稽,此人不仅没穿任何甲胄,上身干脆没穿任何衣物,他赤膊背着雕弓,手中挥舞着长槊,只顾纵马飞奔,仿佛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护体神功
阿史德乌没啜皱起了眉头,以这样的速度,在自己的中军集结列阵之前,这股唐军便要冲到面前了。他冷笑了一声,伸手摘下牛角弓,眼也不眨,刷刷刷便是连环三箭,向那冲在前面的赤膊大汉射去。
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那大汉也不躲避,身体只是随意地在马鞍子上晃了几晃,三支箭镞便全部落空,那大汉一人一马,避箭时奔驰速度竟连一丝一毫也未曾缓得。
阿史德乌没啜手心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自己已然是可汗军中数一数二的骑射高手,连珠三箭竟无一中的,对面唐将的勇悍从中可见一斑。
他再也不敢托大,一声长叫,传令兵呜呜噜噜吹响了牛角,号令全军战备。
太迟了
“儿郎们,一颗突厥人头一两黄金,陛下在长安准备了万两黄金等着我们去拿杀”那领头大汉一双怒目直勾勾盯视着阿史德乌没啜,灼灼的目光中透出一片血红,阿史德乌没啜一阵慌张,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不是一个人类的眼睛,起码不是一个正常人类所应该有的眼睛
草原上的狼虽然凶狠,却也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那大汉不似人类,倒似从地狱中升起的恶魔,嗜血食人的恶魔
阿史德乌没啜最初的判断并不算错,他所面对的虽说不是一个蠢蛋,却确实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几十名突厥骑兵终于列开了战阵,一排箭镞齐刷刷射了出去。
突厥骑兵的箭技着实了得,这几十支箭,竟然无一落空。
奔驰中的唐军骑兵纷纷中箭,倒撞下马来,尸身转眼之间便在后面骑兵飞扬的铁蹄下化作了肉泥
喊杀声依旧
阿史德乌没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然而这个错误,他已经没有机会纠正了。
尉迟恭手中的铁槊只不过在身周随随便便转了个圈子,五六个拔刀向他杀来的突厥骑兵便坠下马去,其中一个没有死,腰椎却已经被扫断,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惨叫声。
下一刻,挂着风雷之势的长槊毫不迟缓地向着那头戴银盔的突厥将军扫去。
阿史德乌没啜身体后仰,避过长槊,手中弯刀画一个弧形,闪电般向那赤膊大汉劈下。
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阿史德乌没啜一声长叫,惊恐的目光不能致信地死死盯着手中那已然只剩半截的弯刀,浑未注意到胸前那一大片被生生割裂的铁甲和正在不断渗出的血渍。
尉迟恭冷然一笑,随手挥槊将仅剩半条命的阿史德乌没啜自马上扫得飞了出来,这才将泰阿宝剑还回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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