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景象,看到了行商们沿途押运的大车物资,那些大车前后络绎不绝行于商道,往往还没将之前的车队甩出身后,前方就出现了另一队车队的身影。
赵在礼叹道:“李郎生发得好一番局面”
元行钦也叹了口气,不自觉的轻轻点着头。他点头并非是赞同和肯定李诚中,而是在努力的思索着这一切变化发生的原因。之前他曾到过一次白狼山,对于白狼山中的那支“平州军前营”也不屑一顾,可正是他不屑一顾的那支“前营”,造就出了今天的局面。
白狼山大捷、攻克柳城和燕郡、小凌河及五股河流域作战、鹿鸣洼大捷、攻陷怀远军城、西京大捷、上京大捷、攻克北原、松岳大捷这一连串的辉煌胜利如果还不能引起他的思索,那他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官了。到底是什么让李诚中由一个都头而至营指挥,由营指挥而至军使,最后登上了营州都督的高位呢难道真的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队列么难道那种队列的训练背后,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赵在礼是听说了李诚中东征凯旋的消息后立刻从榆关出发、向柳城赶来的,除了奉命前来外,还有向过去这位前健卒营好友致贺并且辞行的意思。至于元行钦,则是主动提出来随同前往的,他想再了解了解这支前“平州军前营”,现在的营州军。
现在的李诚中是朝廷赐封的营州都督,军阶壮武将军,已经远远超过了赵在礼这位榆关守捉使,从某些方面而言,甚至超过了许多卢龙军中的高门大户,比如赵敬,赵敬是蓟州刺史兼兵马使,虽说与营州都督在职务上差相仿佛,但实权却没有李诚中大,因为李诚中的告身中还有一句“都督关外诸军事”,这项权限要远远超过赵敬头上顶着的“山北行营总管”虽说李诚中只是山北行营都虞候。
说实话,赵在礼还略略有些自卑,他和李诚中是同时跟随周知裕赴平州戍边的,当年军阶还要高过对方,可如今,人家已经窜到了卢龙军的高层之中,自己虽然也顶了个榆关守捉的衔头,一年半以来却一仗没有打过。
另外,赵在礼还有些忐忑,他也是老赵家的人,是右武卫大将军赵元德的庶子,只不过赵元德儿子太多,对于他这个庶子浑没半分上心,他少时在家中还备受其他弟兄的欺压,就连他的娘亲,也因为受不过其他赵家妻妾,尤其是崔氏的气,最终郁郁而终。娘亲死后,赵在礼净身出户,投了周知裕。后来赵在礼被周知裕举荐为榆关守捉使,赵元德才给了他一些小小的关注,但在赵在礼心中,对自己那个父亲远远谈不上什么亲情这就是大族庶子的悲哀。赵元德和李诚中之间的矛盾他是听说过的,也不知李诚中是否还待见自己。
所以赵在礼没有提前告知李诚中他前来柳城的消息,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听说李诚中家中妾室有后,便打算进到柳城之后采办一些贺礼,再到都督府去拜访。可谁知刚到柳城南门,就见城门外已经被军士肃清了通道,城下数十人正在聚集等候,他也摸不清状况,等走近之后,才发现李诚中从人群中大踏步蹿了过来,张开双臂就给了自己一个熊抱,口中哈哈大笑:“老赵,偷偷摸摸跑来柳城也不说一声,不拿我老李当自己人不是今晚罚酒,不许偷奸耍滑”说着,拽起赵在礼的胳膊就往身后的营州文武中走,边走边道:“老赵来了,弟兄们都等着你呢,老张、老姜、老周,还有可道,都说晚上要好好灌你一通对了,老周改了个名字,叫周坎,可不是以前的周砍刀了”
赵在礼忽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呵呵的挨个与营州文武们见面,不时被对方在胸口或肩膀擂上一拳。心中暗道:是了,这还是以前那个李诚中,还是那帮健卒营的老弟兄,是自己多虑了。
李诚中也没落下元行钦,伸手就搂过元行钦,向手下介绍:“大伙儿还认识不当年元兄弟和张龙虞候为咱们白狼山送来了最宝贵的物资,要是没有元兄弟,咱们当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冬呢”
身份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举动所引起的效果也不一样,若是当年白狼山中的李诚中以这种超越时代的非主流方式去搂元行钦,说不定元行钦就不乐意了,可是现在,李诚中的这番动作在元行钦眼中,却透露着那么一股子亲切,瞬间便拉近了两人职级上的巨大差距。元行钦心中欢喜,口中却谦逊道:“都督过誉了,某也是职责所在,当不得都督夸赞。没想到一别经年,弟兄们都有了如此成就,某实在惭愧莫名。”
李诚中连赵在礼和元行钦所带的十多个亲兵也没忘记,招呼道:“弟兄们远来辛苦,都跟咱老李进城好好痛饮一番咦,小毛子也来了甚好甚好别那么客气,都是老营的弟兄如今是亲卫队正了啧啧,长高了”
毛璋是当年健卒营中最为年少的军士,和李诚中也见过的,这两年最佩服的不是他自家的上官赵在礼,而是声震东北的李诚中。他平素总爱跟人吹牛打屁,说自己当年和李都督如何如何,但实际上对于李诚中是否还记得自己,却一点底都没有。没想到此刻被李诚中一眼认了出来,尤其是听到“长高了”这句叹息,当即就好一阵热泪盈眶,哽咽道:“都督还记得某”
李诚中嘿嘿道:“还是爱淌猫尿啊,都是自家弟兄,哭什么,高兴才是”
众人来到都督府,李诚中命令传摆宴席,同时将赵在礼和元行钦拉到李承约面前:“德俭,给你介绍我的好弟兄,这是干臣,当年和我在健卒营一起从军,如今是榆关守捉使。这位是干臣手下的虞候元卫城”
李承约含笑起身,向赵在礼和元行钦致意:“听说过二位,赵家十九郎、元家三郎,今日相见,定要饮上几杯。”其实他对这两位并不在意,赵在礼的事情他听说过,是个庶子,后来更从赵家负气离去,元行钦虽说是个嫡子,但元氏在李氏面前,却还不够看别看他对李诚中那么客气,但那是李诚中,如今卢龙军最耀眼的后起之秀,赵在礼和元行钦就显得没什么分量了。这是豪门大氏嫡子的骄傲,说不上是什么不好的毛病,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之所以李承约表现得那么客气,是因为这两人是李诚中弟兄,所谓爱屋及乌,自家未来妻兄的好友,自然要给几分面子的。
李承约是什么人,未来李氏的继承者,就算是现在,也是盐池守捉使、定远将军。这个盐池守捉可比榆关守捉分量要重上许多倍,盐池是卢龙重镇,是卢龙辖下唯一产盐的地方,同时李承约还是定远将军,赵在礼虽说顶了个榆关守捉的名头,但手下没多少兵,自家也只不过是个果毅校尉,至于元行钦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赵在礼和元行钦都上千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李将军。”
李诚中又在一旁笑道:“干臣和卫城来的正是时候,德俭是来讨老婆的,一会儿得替我好好灌他几杯”
比起对待赵在礼和元行钦的态度而言,李承约对李诚中可谓低眉顺眼:“那个自成兄妻兄”
“慢着,酒没喝呢,把妻兄二字先去掉”李诚中一瞪眼。
李承约腰弯得更低了:“这不早晚的么晚上定然陪妻兄喝好那个究竟怎么样啊,这婚书你就接了吧”
李诚中嘿然一笑,扭头走了,留下李承约在这里急得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