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中牵下御辇。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牵着手就进了应天门,韩全诲等中官延后十余步,跟随而入。身后的官吏也各依文武,分自长乐门和明德门进入。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当然,比起后世李诚中所见的广场,明显要窄小局促得多,不过就算如此,也足以体现皇家威严了。
矗立在二十七阶高台上的乾元殿气象恢弘,让人望而生畏。李诚中拉着刚过腰间的李祯,指着乾元殿道:“你明天就要坐在大殿上,接受百官朝贺,前些日子让你学的话,都记得么可别记错了,记错了,以后不给你讲故事了。”
李祯仅仅攥着李诚中的手,怯怯的看向高大的乾元殿,犹豫着小声道:“记得的亚夫,吾能不能不当皇帝”
“哦为什么不想当皇帝”李诚中有些好奇,这是李祯第一次跟自己提这件事。
“冯师说的那些治国之道,吾都听不明白,不懂应该怎么当皇帝而且当皇帝规矩很大,冯师教导的那些规矩约束,吾很难受,不自在”说着,李祯低下头,如同犯了错一般轻声道:“亚夫别怪吾好么吾听裴师说,年幼及帝,非国之福。如汉帝刘协、魏帝曹奂、宋帝刘准、齐帝萧宝融,各以冲龄登基,无不身死国灭”
来到这个世上,已经被历史知识熏陶过一遍的李诚中心中一动。李祯说的这几个历史上的幼帝,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为权臣所挟。如果非要拿来和现在比较的话,李诚中做的事情,相当于董卓之于刘协、司马昭之于曹奂、萧道成之于刘准、萧衍之于萧宝融。
望着一脸乞求之色的小孩子李祯,李诚中心里就是一软。李诚中来自后世,让他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心里便已经相当不忍了,他至今都还没想好怎么对待这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讲故事的懵懂小孩儿。说他妇人之仁也好,说他非枭雄之风也罢,总之是狠不下手来摧残这个小生命的,因此,他对将来如何处理李祯的问题,始终拿不定主意。
“跟亚夫说说,不想当皇帝,你想做什么”
“吾想去远游亚夫说的西游记很好,吾也想西游。看看那些奇人异事,看看那些风土人情,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说到“西游”,李祯立刻双眼放光:“亚夫不是说过,海外还有诸多邦国么天地之大,远非中原一隅可比,吾不想当井底之蛙,一定要看看天边在哪里”
“唔”李诚中看着越说越兴奋的李祯,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好吧,那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你长大了以后,我给你一支船队,让你去游历天下”
“太好了这是真的么亚夫拉钩好不好”
“当然是真的,拉钩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先当一年皇帝。”
“好吧,不过只当一年好不好吾马上就要十一岁了,吾要多花些时间准备,等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出海了四年的时间准备,也不知道够不够”
李祯欢快的笑声在宫城内回荡,引来诸多好奇的目光,不过李祯完全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兴奋和不能自持之中。
就连李诚中的心情,在这纯真的笑声中也忽然间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中枢之要四
s:感谢eage周的打赏。过节这几天一直在整理思路,书写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很难写了,兄弟们多给老饭点时间,重新琢磨琢磨大纲。
一众文武官员伫立在乾元殿下,三阶白玉栏干将殿上殿下分隔成两个世界。盛夏的炎热令数千军士和数百官吏无不汗流满面,却没有一丝凉风能够带来些许的爽气。
韩延徽举头望向高大的乾元殿飞檐,形形色色的青铜兽头在日头的直射下泛着刺眼的白光,令他微眯着的双眼不得不经常闭合上,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仍旧在认认真真的细数,想要把飞檐上的兽头与自己的所学匹配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转过来,向身后的李振招呼:“兴绪,徽猷殿修缮到什么地步了”
李振想起去年初春的时候,自己曾经在这座洛阳宫城里大言不惭的想要招揽韩延徽的不堪往事,顿时脸色涨红,低头喃喃道:“去岁夏末后,朱氏举兵北犯,将河南府全数交托天子,当时便停了工期,至今未曾继续。当时大致完善了七成左右”
韩延徽遥想片刻,又道:“负责修缮宫室的是谁”
“河南尹张全义。”
张全义此人出自黄巢农民军中,实际上这个时代的许多诸侯大将都出自草根,曾经有过并不光彩的过去,但并没有人去计较什么,这一点正好是战乱时代的特色。且不管张全义之前曾经有过多少旧主,但他在洛阳的民生恢复上确实有功。他接手河南尹的时候,洛阳民生凋敝,百姓流离,于是努力招募流民、恢复生产,辛苦努力了十年时间,将洛阳的户数从区区百余恢复到上万。最终奠定了天子东迁洛阳的基础。
此刻张全义就在乾元殿下等候的百官之中,属于朝官里的亲梁派,但韩延徽记得,李诚中曾经说过,“洛阳能够繁华如此,张全义是有功的”,虽说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处置朝堂百官,但韩延徽对于张全义的前程,心里也多少算是有底的,因此。便向张全义招手,示意他过来。
如今的韩延徽,已经名传天下,他在燕王身边的地位,令无数人垂涎。李诚中身边最为亲厚的几个人里,冯道坐镇幽州,周坎驻守泽州、姜苗监军汴州、钟韶屯兵下邳,随同前来洛阳的是张兴重和韩延徽。现在张兴重又在洛阳城外大营,整个洛阳城里。要说官职的话,也许十个人里有五六个都要比韩延徽高,但若论地位,他却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在绝大多数殿下等候的官员心里,他韩延徽的身份,比天子都要高出一筹
见韩延徽冲自己招手,张全义连忙颠了过来。连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没敢伸袖去擦。
“不知韩将军唤下官何事”张全义小心翼翼的问。
洛阳朝官在迎候李诚中的时候,曾经议论过李诚中帐下随员,其中就属韩延徽的称呼最难摆平。韩延徽只是一个小小“都虞侯”。领的差遣又是闻所未闻的“统战处”,在朝廷上从来没有得过什么正经官职。朝廷如今发授“使相”比发卖白菜萝卜还要不堪,可燕王帐下竟找不出几个可以称呼“相公”的,也算是一个奇事。后来一个吏部官员翻遍了这几年所有的官员颁授名册,终于找到了天复元年朝廷分封韩延徽“游击将军”的诏书,这才给大伙儿解了围。
“听说主持修缮洛阳宫室的是张府尹”韩延徽问。
“不敢,正是下官。”
“听说徽猷殿已经修缮七成,若是要修完,当在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