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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寒川子 2208 字 2023-10-03

gu903();阿黑呜呜又是几声。

苏秦站起来,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继续唠叨:“秦人崇尚武力,故以商君之法治国。商君之法过于严苛,不行教化之功,毫无悲悯之心。如此恃力恃强之邦,即使一统天下,亦必以强力治国。以强力治国者,必不行天道。不行天道,如何能服人心天下一统而人心不服,一统又有何益”

阿黑摇摇尾巴,眼睛瞄向摆在碗上的馒头,又是舔舌头,又是流口水。苏秦捡起一只馒头,扔给阿黑。阿黑“呜”一声噙住,兴奋地冲苏秦直甩尾巴。

苏秦望着阿黑,苦笑一声,摇头道:“唉,你个贪嘴的阿黑啊,一统之路既走不通,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天下诸侯个个如你,一块骨头足以让他们打成一团,如何才能去除他们的欲心,让他们妥协、和解、和睦相处、彼此不争呢或至少让他们暂先搁置争议,放下刀枪,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共商未来呢”

阿黑不再睬他,蹲在那儿津津有味地吞吃馒头。

苏秦轻叹一声,摇摇头,复坐下来,闭上眼睛,再入冥思。

天色黑沉下来,繁星满天,月牙斜照。

苏秦正自冥思,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琴响,复归静寂。虽只一声,苏秦的身心已是一颤,急忙屏息聆听。不一会儿,琴音断断续续地随风飘来,时远时近,时高时低,如颤如抖,如飘如缈,如丝如缕,似一股清凉之风灌人肺腑,直入心田。

苏秦耳朵微微颤动,整个身心完全被这飘渺的琴声垄断。

有顷,琴弦陡然一转,如泣如诉,声声悲绝。

随着时断时续的琴音,苏秦眼前渐渐浮出一幕幕鲜活场景。

空旷的原野,干裂的田园,呼啸的北风;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艺人拖着沉重的步履,身背一把古琴,艰难地跋涉;

黄土坡上,一个骨瘦如柴的妇女吃力地撅起屁股在挖野菜;村头,一个半大的孩子领着几个饿得直哭的弟妹,站在一处高坡上,盼望他们的娘亲早点归来;

村头,衣不遮体的一老一少挨门乞讨,每到一家门前,他们就会跪下,不停磕头;

挺着大肚子的新妇望着灵堂上崭新的丈夫牌位,哭昏于地;

几个老人推开一扇破门,从里面抬出一具死去多日的孤老尸体;

市场上,两个半大的女孩子背上各插一根稻草,一个妇人守在旁边,一刻不停地抹泪;

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无人掩埋,一群群的乌鸦低空盘旋,纷纷落在腐尸上,呱呱直叫,争相抢食;

村庄的空场上,里正征丁,村人聚集,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里正一个接一个地念着名字,从人群中走出的几乎全是半大的孩子或年过花甲的老人;

就在苏秦的心眼随着悲悯、凄婉的琴音浮想联翩时,琴声却在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之后,戛然而止。

苏秦陡然一惊,猛然睁开眼睛,大叫:“先生,先生”急急翻身爬起,推开房门,冲到谷场上,冲旷野里高喊,“先生”

四周静寂无声,仿佛这里根本不存在琴声似的。

阿黑似是明白苏秦要找什么,“噌”地一下急蹿出来,汪汪叫着,冲向一个方向。苏秦紧紧跟在阿黑身后,边跑边喊:“先生,先生,你在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和跑在前面的阿黑的汪汪声。苏秦撒开两腿,跟阿黑一阵猛跑,跑有一时,猛听前面再次传来“嘭”的一声弦响,继而又是静寂。

阿黑叫得更欢了。

苏秦急奔过去,终于在几里之外的伊水岸边寻到琴师。

堤边土坡顶上,琴师两手抚琴,巍然端坐。

苏秦放缓步子,在离琴师几步远处,跪下,拜过几拜,轻声叫道:“先生”

琴师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先生”苏秦又叫一声,琴师仍旧端坐不动。

苏秦起身,走前几步,再次跪下,叩道:“先生,晚生苏秦叩见”

仍然没有回复。

苏秦怔了下,跪行至琴师跟前,见他两眼紧闭,已经绝气。方才那声沉闷的“嘭”声,是他用最后的生命弹出的绝响。

苏秦跪在地上,泣道:“先生”

一轮新月弯弯地挂在西天。夜风拂来,并无一丝儿寒意。

苏秦环视四周,见此地位置最高,河水在此打个大弯,俯瞰河谷,两端望去,皆是宽敞而畅直,旁有两棵老树和几束荆丛,实乃一处风水宝地。

苏秦知道,这是琴师为自己寻到的最后安息之地,随即回家,拿来一把铁铲,在坡上一铲接一铲地挖下去。

月牙落下去,天色昏暗,阴风习习。

苏秦越挖越深,一直挖至丈许,方才爬上土坑,将琴师抱下,再将那架陪伴他多年的老琴摆在他面前,让他永远保持抚琴姿势。

苏秦在墓中朝他又拜三拜,复跳上来,一铲一铲地培土。

及至东方发白,一座新坟堆突起于河坡。

苏秦回到草棚,寻到一块木板,研墨取笔,郑重写下“天下第一琴”五字,插上坟头。

做好这一切,苏秦面对木牌,复跪下来,对琴师诉道:“先生,这是您选定之地,请安歇吧。”又跪一时,复拜几拜,声音哽咽,“先生,您的诉说,苏秦已知。您所看见的,苏秦也看见了。您所听到的,苏秦也听到了。”

苏秦再拜几拜,慢慢站起,转身走去。然而,苏秦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风声,接着是一声更响的“啪哒”。阿黑似是看到什么,狂吠起来。苏秦一惊,回头急看,他所立下的那块木牌竟被一股不期而至的旋风拔起,远远搁在一边。

见阿黑仍在狂吠,苏秦喝住,不无惊异地走过去,拾起牌子,朝渐去渐远的旋风深揖一礼:“先生,您不必过谦。苏秦昨晚听到的,堪称天下第一琴音,即使鬼谷先生所弹,也不过如此。”言讫,重新回到坟前,将牌子插回坟头,再拜几拜。

不及苏秦起身,又一股更大的旋风再次袭向木牌。因苏秦插得过深,木牌虽然未被拔起,却被吹得歪向一侧。苏秦思忖有顷,抬头一看,见不远处有根约鸡蛋粗细的枯树枝,过去拾起。

苏秦手拿树枝,走到木牌前面,比量一下,两端握牢,朝膝头猛力一磕,只听树枝“咔嚓”一声脆响,折成两截。

苏秦一手拿住一截枯枝,掂量用哪一截支撑木牌更合适一些。看着看着,苏秦眼中闪出灵光,迅速起身,将折好的两截树枝合并在一起,再朝膝头猛力磕去。许是用力过猛,苏秦手捂膝头,疼得龇牙咧嘴,手中的两截树枝却依然如故。

苏秦再怔一会儿,一阵狂喜,扔掉一截,只磕其中一截,树枝再断。苏秦发疯般四处搜寻,捡来一大堆粗细不等的枯树枝,如法炮制,先单个折,再两截合起来折,再三截一起折,再四截一起折,再五截折。即使最细的树枝,只要合并在一起,力量陡添一倍,合并到一定程度,即使用尽全力,竟也折它不断。

苏秦心中如同注进一束光亮,这些日来的所有迷茫尽在这一悟中悄然化解。

是的,单枝易折,孤掌难鸣,这是连三岁孩童都明白的常识。然而,就是这个常识,让苏秦于顷刻之间,悟得了治理天下之道。苏秦不无兴奋地抱起被他折作一截截的枯树枝,用力抛向空中。一段段枯树枝随着晨风飘落于坟前坟后。

苏秦朝坟头缓缓跪下,连磕几个响头:“谢先生示我以天下相安之道。”

拜毕,苏秦起身,“呸呸”几声朝手心连吐几口唾沫,搓上几搓,抡起铁铲将坟头新土扒开,复将“天下第一琴”的木牌深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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